陵南城的四月在接连几天的阴雨天中结束了,张朝贵在家里呆着无聊,开始几天去网吧玩游戏,后来干脆去电脑城重新配置了一台台式电脑,接上了网线,开始在家里整天玩起了游戏。有时间去WOW吧看看帖子,或者在17K上看看小说,偶尔去招聘网上看一下招聘信息,听还在海口的同学们说毕业证和学位证在六月份的时候颁发,他是不会再回海口拿了,直接让那个胖胖的辅导员寄给他。
每天晚上十一点钟的时候他都会打一个电话给程景,而这时候的程景一般正在回宿舍的路上,程景向学校申请了宿舍延住,这样子她考研也就方便一点了。
只有八个多月的时间了,也不知道程景的考研到底准备的怎么样了,上年的考研,程景没有达到分数线,这一年是她最后的机会,可是在这些关键的日子里,张朝贵却不能陪着她。每天一个电话,让张朝贵想起了大学时周围同学那些有着异地恋的恋人,只是现在他们的身份都将要改变,他们是毕业生了。程景的话题里那个好心的学长出现的频率越来越多,张朝贵每次听到那个所谓的学长,心里都有点小小的不爽,只是他并没有在电话里将这种情绪变现出来,毕竟听程景说,那个学长给了她不少考研上的帮助,而这是张朝贵所给不了的。
依旧是晚上熬夜,白天睡觉,无聊的时候看完了所有濮影在17K上发布的所有小说,甚至他自己都开始写一些东西,只是他没有那个信心坚持下去,好不容易签约了一部书,但是更新了几天就没有再更了,因为没有什么读者看,他彻彻底底地成了个“太监”,每天在各个QQ群里看各种各样的人在一起聊天,偶尔插上两句话,大部分的时间里还是在DOTA,CF从与沈涵分手之后就玩的越来越少了。
四月末的最后一天,窗外连绵的阴雨让陵南多了一丝冰凉的气息,让已经穿上短袖的人们不得不由地重新穿上了外套,傍晚,张朝贵正端坐在电脑前看一个最近很火的17K新写手写的小说。房门这时候被打开了。
他看到他的爸爸张文武,张文武小学没有毕业就出来打工了 ,开始的时候当了几年包工头赚了点钱,后来自己包的工程出了问题,就回陵南了,一直呆在家里,每天靠给一家批发部送送货赚点饭钱。老张平时和他儿子没有什么对话,在这样一个几乎贴及社会底层的家庭,老张已经习惯了沉默,甚至是多年以来固有的沉默。除了偶尔和朋友们下下下棋打打牌,就是在家里看看电视,送货却是每天都要去的,一年365天风雨无阻。
老张唯一的毛病就是喜欢赌钱,为了赌钱差点让这个家庭分离,以前赚的钱正好够张朝贵在大学里挥霍,而现在张朝贵终于毕业了,老张也感觉有些轻松了。多年的苦累在他身上留下了十足的影子,黝黑的皮肤,略带花白的头发,身上青紫的肌肉,微凸的啤酒肚,带有血丝近乎浑浊的眼珠,都昭示着老张已经不再年轻,张朝贵终于毕业了,可是老张却也老了。
从小到大老张也没有对张朝贵抱有太大的期望,用他自己的话来说,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他为张朝贵付出的已经不少了, 以后张朝贵怎么样活怎么样过那是张朝贵他自己的事,和他老张并没有什么关系。
“你陈叔说今晚让你去他家吃饭,说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请你吃饭就当给你洗尘。”
“我不想去。”
“老陈说要请你吃饭,你多多少少给他点面子吧,他也是个老实人,自己儿子成绩不咋的,又没有那个钱请家教,正好你在家没事,可以给他孩子辅导辅导。”老张不免有些急了,脸立马绷紧了,老张已经答应老陈今晚他们一家去他家吃饭,如果张朝贵不去,他实在拉不下这个面子。
“好吧。什么时候?”张朝贵有些无奈地说道。
“六点半,到时候我们一起去。”老张见张朝贵答应了,绷紧的脸接着放松了。
老张口中的老陈,是老张多年的同事加好友,张朝贵从小到大都叫他陈叔。
一家三口终于一起走在去老陈家的路上,上一次他们三人一起逛街已经是很多年前了,究竟有多久张朝贵自己都忘记了,中学六年,每天低着头上学放学,大学四年,几乎就没怎么在家里呆过。高中玩性最严重的时候,张朝贵天天逃课去网吧玩游戏,那时候只玩《热血传奇》,每次都是老张骑着电瓶车满大街的找他,找到他后老张也不说什么,直接关了电脑,然后黑着脸将张朝贵拉回家。
这样重复了很多次之后,老张终于有一次爆发了,他也不打不骂张朝贵,只是自己拿头向墙上撞,张朝贵看见后无比痛心,跪在地上拉住了老张,从那次后张朝贵就没有逃过课去过网吧,可是高中缺失的那些游戏时光,在大学里被他完完全全给补回来了,现在的他,除了一个月后那两张纸质证明,真的没有什么可以说明他曾经在大学里呆过。
路过陵南中学的门口的时候正好是陵南中学上晚自习的时候,来来往往背着书包的那些孩子们脸上一脸的稚气,张朝贵当年和他们每个人都一样。他们每个人都怀揣着自己的大学梦,而所谓的大学梦成了他们度过漫长高中的唯一的精神寄托,从他们身边走过,张朝贵才真真确确有一种年华不再的感觉,他感到十分的压抑。
阴雨过后的陵南的夜晚,显得更黑了,陵南的夜空永远没有海口的明亮,海口的夜空无论什么时候都能看到星星,而陵南却是什么时候都看不到星星,除了黑还只是一片黑,仿佛一个黑洞,要将陵南城的所有一切都吞噬下去。
到了老陈家,老陈一家三口早已经布置好了一桌饭菜,老陈依旧是那么的墩胖,高高直挺的将军肚却像十月怀胎将要临产的孕妇,老陈为人豪爽,又好面子,喜欢在别人面前装大。
“公子哥终于回乡了,来,今晚你陈叔我做东,我们好吃好喝。”老陈热情地将老张一家人安顿在座位上,同时开始向老张和张朝贵的酒杯里倒酒。
“陈叔,我少喝。”张朝贵微微地笑道,同时他向陈叔的老婆陈婶礼貌地笑了笑,而老陈家的孩子陈超却像呆子一样木讷的坐在座位上,嘟着嘴似乎在生什么闷气。
“陈超,怎么了?看见我也不认识了。”张朝贵拿起手在陈超的面前晃了晃,可是陈超还是不理他。
“这孩子要看电视,都初二了,还整天看电视,作业都不见他写一个字,整天看些动画片,这小孩子哪懂事,要是像你贵哥一样懂事那该有多好。”陈婶开始絮絮叨叨地说道,孩子不读书,永远是家长们心头的一块心病。
“呵呵,这个年纪都喜欢贪玩,大家都是一样的,小超还是蛮聪明的,努力一下成绩总会上去的。”张朝贵替陈超接过话说道。
“怒不努力关你什么事!”一直沉默的陈超终于向张朝贵说完了一句话,这句话让一桌子人顿时陷入了一种尴尬。
“这孩子,怎么说话的!”陈叔扬起手准备给陈超一耳光,张朝贵见状连忙拉住了陈叔。
“小孩子嘛,童言无忌,小孩子说什么都无所谓的!”张朝贵说完端起酒杯敬了老陈一杯,老陈见状,也站起来喝了一杯。
“叔,我是晚辈,我敬你酒你坐着就好。”
“阿贵啊,本来这顿饭是我给你洗尘,也是陈叔我不得不不请的,我和你爸这一群人的子女里,就你现在稍微有点出息,我家娃呢,学习成绩不怎么样,这一段时间你有时间就教教他吧。”老陈说着敬了张朝贵一杯。
“叔,你放心,小超我一直把他当我的亲弟弟,以后晚上的六点到九点这一段时间,你就让小超去我家,有什么不懂的就问我好了。”
“行,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对了阿贵,现在有什么打算?”
“我想在家先休息一个月,先去芜湖找找工作,实在不行,再去杭州碰碰运气,实在不想呆在陵南城这个小县城里。”
“呵呵,那是,好男儿志在四方,阿贵好好干,你陈叔我看好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