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期的瞳眸不再墨黑发亮,而是有点昏黄浑浊,眼珠转了一下,长满水泡的唇嗫嚅了一下,无力回应。
不好,这恶魔病情怎就急转直下了?
风嫣不禁伸手在他额头上一探。
火般灼热呀!
她心里不禁一颤。
背后有脚步声,跟着,手里拿着一杯茶的景骞焦灼的声音响起:“张大人,四皇子的病情很严重,如果再无特效药,恐怕会......”他欲言又止,不过,风嫣明白他的意思。
“张大人......”景骞放下茶杯,突然,就“噗通”一声,跪在风嫣的面前。
风嫣吓了一跳,连忙道:“景骞,你干嘛?起来,快起来!”她急得脸庞都漫上红晕。
“张大人,你要救救我们四皇子,四皇子一直以来都是很孤单、很可怜的,他很小就没有母妃,父皇对他也很一般,他一直都是生活在......”
“景骞......大胆.....出......去......”床榻的李期见景骞这般恳求风嫣,就用尽全身的力气挤出一句话,虽然气若柔丝,可是,语气依然严厉,让景骞一下就收住就要说出口的话。
“四皇子!”景骞站起来哀痛地跺了一下脚,他实在不明白,李期此刻还有什么好顾虑的,不跟风嫣说清楚,风嫣永远只会恨他。
“出......去......”李期嗫嚅着,有一股不容抗拒的气势。
景骞“唉”地一声,转身出去。
风嫣望望李期,又望望已经走远的景骞,心里在考虑,自己是否要跟着走出去。
可是,刚要迈出步伐,心里就觉得不忍。
恶魔是想快点赶来南广郡为自己解困才走捷径,导致染上役症的。
在汉中郡,他也曾三番几次救过自己的性命。
现在,救还是不救呢?
她如烟的瞳眸失去潋滟之色,漫上一层云翳。
唉,好吧,救他一次又何妨?
主意一定,她转身走到门口,把门关上,然后,回到床榻前面。
“四皇子?”风嫣轻轻唤了李期一声,一点反应也没有。
她又拍了拍他的脸庞,还是一动不动。
估计,他已经陷进昏迷状态。
不能再犹豫了,迟了,这家伙被阎罗拉走,想救也救不回了。
她翻出那把藏在身上凌云送她的短刀,毫不犹豫拉开刀鞘,在自己左手的腕口上划了一道口子。
鲜血,汩汩流出,几滴溅落地下,有点狰狞、有点恐怖。
风嫣把刚才端进来的汤药倒出窗口,然后,把手腕放在汤碗上,让自己汩汩流出的鲜血落进碗里。
不一会,已经流出大半碗鲜血了,风嫣估计已经够了,于是,从床榻上扶起李期,拿起勺子,把自己的鲜血一勺一勺地喂李期喝。
可是,李期这家伙已经昏迷得动也不动,没法,风嫣把窗子关上,然后,端起碗,自己先喝一口,噙在口里,走近床榻,俯下身,对着李期的嘴,一口一口地喂进去。
在与李期的唇接触的瞬间,风嫣觉得吗,他的唇很柔软,很细腻。
她的心不禁怦怦乱跳。
等李期喝完后,她拿出帕子帮他把嘴角沾着的一丝鲜血擦干净。
她相信,只要个把时辰,李期就会药到病除的。
因为,她曾感染过这种役症,她有免疫力,她的血液,就是治病特效药,这个办法,这是当年那个头陀告诉她的。
她的血流了一碗,也不算少,所以,把一切办妥,她就觉得有点气喘了。
她坐在李期的床榻旁边,歇息了一会,拿了那个碗,走出屋子。
一直守候在屋外的景骞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她,觉得她的神色跟刚才进屋的时候截然不同,好像显得特别累,况且,她手里拿着的那个碗,沾染了几丝鲜血,她还走到水井旁边勺了些清水,几下就把那个碗洗干净了。
不好了,四皇子不会有事吧?
他第一反应就是跑进屋子,伸手摸了摸床榻上的李期。
还好,还有气,是活着的。
咦,体温,好像没有原来那么烫了,莫非,张枫给他服了特效药?
景骞一脸的疑惑,又不敢肯定自己的揣测,只得搬张椅子坐在李期旁边,他打定主意,李期一刻不醒,他就守候着他一刻不离开,直到他醒来为止。
艳阳一直潋滟着、熠熠地散发它春日里的妖娆,它的温暖和煦把小鸟都全部唤醒,站在枝头上呼朋叫伴引吭高歌。
时光慢慢流逝,当小鸟唱累了的时候,已经是日落西山了。
景骞一直注意着李期的反应,见他睡得很沉稳,心里也觉得踏实些。
忽然,李期干涸的唇嗫嚅了一下,然后,身子慢慢动了一下。
“四皇子,你醒了?”景骞惊喜地上前,扶起他,用手一探,体温正常了。
“四皇子,你病好了!”他喜不自禁对李期说。
李期被景骞扶起后,慢慢打量了一下周围,不再昏黄的瞳眸突然就被地上那一滩黑色的东西吸引住了。
“景骞,那是什么?”他气也不喘了,抬手一指。
景骞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仔细一看,鼻子大力嗅了嗅,道:“有点腥气,凝结了,估计是血。”他对血很有研究,因为,经常上战场。
“血?谁的?”李期修眉拧了一下,思量着。
“我刚才出去之前是没有的。”景骞挠挠头,忽就恍然大悟,“是张枫的,绝对是!”他敢打包票。
“张枫的?”李期不禁疑惑了。
张枫为啥会流血?
他记起刚才在昏迷中,隐约觉得有人抱着自己给自己喂茶水,不过,那茶水跟平常自己喝的香茶有天渊之别,酽酽的,浓浓的、稠稠的,还有一股荤腥之气。
他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莫非......
他知道刚才自己昏迷时候喝的是什么了。
“景骞,给我水!”他要喝水,冲掉胃里要翻滚出来的东西。
景骞连忙倒了一杯水递给李期,李期几口就喝完了,然后,把杯子递给景骞。
“景骞,把张枫找来。”
“是!”
景骞快步走到外面,不一会,就回来,不过,后面,并没有李期想要见到的那个人。
“张枫呢?”他一脸的疑惑。
“听那个纱笠人说,张大人从你屋子里走出来后,就回自己的房间歇息了,一直到现在还没有走过出来。”
“哦!”李期想想,这也正常,她这时一定会觉得特别累,“算了,等她醒来再说吧。”
景骞见李期没有强求,也就作罢。
窗外,暮色渐浓,夕阳已经躲进山坳里,只留下灿烂的余晖,宛如一片锦缎,铺就着、连亘着。
夜幕降临后,黑夜更替,而这黑夜,正预示着新一天的开始。
A
李期奇迹般地好了,他又可以下床与兵将一起战斗在防洪抢险的第一线了。
对风嫣,他没有表示过多的感激,但心里默默地记住了这份情谊。
十年前,她救他,十年后,她又再一次救了他。
想想这些,他的心里就觉得温暖。
他已经知道,自己以后应该怎样做了。
风嫣呢,也不动声色,她没有对李期说过用什么方法治好他,最好他不知道,因为,喂药的时候,她可是嘴对嘴喂那恶魔的,说出来,羞死了。
欧阳西陵呢,也没有察觉风嫣与李期有什么异样,丹依然守候在风嫣身边,惟风嫣命令是从。
不过,他还是发觉风嫣最近身子特别虚,走多了路,就喘气,多说两句,嘴唇就发白。
后来,他还是估摸到什么原因了,不过,他不问,这种事,问得出口吗?
他心里隐痛着,无端的。
接下来的一个多月,风嫣几个竭尽全力,终于把水患治理好,南广郡的疫情也得到有效的控制,他们还发动十几万官兵帮助那些被洪水冲走房屋的老百姓重建家园。
一个崭新的南广郡,就矗立于眼前。
欧阳西陵对李期与风嫣感激万分,长跪不起。
在风嫣与李期班师回朝那天,南广郡所有老百姓都出门,十里相送,与二人依依惜别。
一路上,尽管李期与风嫣没有过多的交集,但是,他一直都在悄悄地关注着前面那个骑在骏马上的俊美少年。
好几次,忍不住想策马上前与她攀谈,但是,稍一靠近,那个段蓝色的身影就横亘在他俩之间。
若想再靠近些,段蓝色纱笠人就扭头朝向他,尽管白纱遮住他的双目,但李期明显感觉到,他白纱下的眸光是灼灼的,似乎,对他有莫大的戒备之心。
他只好作罢。
于是,一路无话,走了好几天,眼看就要到成都郊外的十里亭了。
风嫣远远看去,十里亭与来时不一样,周围挂上素白的纱幔,在早春的和风中飘飞着,只是,那白色似乎太惨白,给人一种冷漠的感觉。
挂上白色纱幔?不寻常呀!
风嫣扭头望了一眼身后不远的李期,此刻,李期也是一脸的疑惑,因为,只有皇室成员薨逝,才会有这样的装饰的。
他修眉拧着,冰眸凝寒,策着马,疾跑上前问个究竟。
无论是谁薨逝,他李期都会关心,毕竟,失去的是家族的一员。
跑近了,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在十里亭内候着,仔细一看,是武帝宫里的太监谈公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