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特考虑了一下,觉得兰斯的主意还算不错,具有可行性。炉石镇的仓库里还有那么点粮食,勉强能满足留在村里的这些老弱妇孺过生活。缪斯没有将这些仅剩的粮食拿走,应该还没有到人性泯灭的地步,对小孩不会有威胁。
这主意是兰斯想出来的,当然也由兰斯处理,那就是说服那个小孩。说服?没错,就是说服。看那男孩的言语和酒量,莱特也发觉不对,认为应该是个醉鬼法师什么的,对自己施了缩身术或退化术之类的魔法。
兰斯想了一下,也觉得莱特的猜测应该也八九不离十,正巧能凑上他身上那不知何来的强大魂力,如果他是缩身后的法师,那一切都顺利成章了。唯一令兰斯觉得有点违和的是,这法师的飘逸红发实在是,对不住法师书虫的形象。
“好吧,没事就能喝的酩酊大醉,也与法师有点出入,或许他是个异类。”兰斯嘟囔着,离开了哈勃的房间,前去酒馆完成他的说服任务。
此时天空已经披上了黑衣,带着斑斑点点的星光。这入夜时分,应该是酒馆生意最火的时候,但此时却只有男孩一人躺在桌子上呼呼大睡。
这都是因为缪斯把酒馆的客人全都给带走了,镇上也没有彪悍到没事逛夜店的美女。看着空空的场地,老板娘一声长叹。
兰斯推门进来,老板娘瞬间眼睛都闪亮亮的,双眼满是期待,脸上热情洋溢,这可是本月的第二位客人,可得好好招待。
看见那男孩仍然呆在酒馆里,兰斯便点了两杯麦芽酒走了过去。他把麦芽酒放在桌面,放下时还刻意使了点劲,金黄色的麦芽酒跳过杯沿溅了出来,酒香也跟着这一震飘向了男孩的鼻子里。
闻到酒香就像是看见金山银山一般,即使是在梦里也要用手撕开梦境醒过来。男孩噌地一声从长椅上弹了起来,第一句话就是:“好东西。”
此时,他的眼睛愣是还没睁开,就已经向麦芽酒扑了过去,兰斯看着还以为他做着梦都能喝酒。
“这麦芽酒的味道有点怪。”那男孩皱了皱眉头,终于睁开了他的睡眼。
兰斯说道:“怎么会有点怪。”
“有点有事相求的味道。”
兰斯苦笑了下,没想到这个男孩看似醉了,但脑袋却清醒得很,不知到底是何方高人。说道:“开门见山吧,我也不喜欢拐弯抹角的,我确实是有事相求。”
“什么事情。”男孩说道,但一眼都没有看兰斯,只顾喝杯中的麦芽酒,一杯喝完,连兰斯的那杯也毫无内疚感地拿了过来。
“我想要你帮忙去死火山里探一下,虽然里面有人把守,但是他们是不会对个小孩做出什么事情的。”兰斯说道。
“我拒绝。”男孩十分干脆利落。
兰斯怔了怔,感觉自己的话完全没有经过这家伙的大脑,问道:“为什么,觉得危险吗,当然,我可以给提供点赏金之类的。”
“赏金?你还真当我是小孩子?”男孩把两杯麦芽酒都给干掉,从椅子上跳了下来,向着门口边走边说道:“这事情听起来要花很长时间,我可没这功夫跟你们玩,我还得找人去。”
“什么人,或许我见过也说不定。”兰斯说道,即使机会在小,他也不想放过。
男孩脸上浅浅一笑,真好像通晓一切的老法师一般,说道:“你不会见过的,我确信。”
看着男孩消失在酒馆里,兰斯叹了口气,拿起手边的麦芽酒杯,只是想要小抿一口解解愁,但提起的酒杯却失去了它原有的重量。
“赔了夫人又折兵。”沙伽贝鲁说道。
兰斯苦笑着耸了耸肩,然后走出了酒馆。
离开就酒馆后他便前往莱特的房间,打算将结果告诉他,早点告诉他,也能多出点时间来想其他的对策。当转到走廊上时,正巧看见莱特站在门外,冲着窗外望明月,听见脚步声后转头看了过来。
“说服了吗。”莱特说道,脸上表露出一丝关心的神色,幽幽的月光洒在他的脸上,能感觉出淡淡的忧郁,或许看着明月,有思念起远方的亲妹妹了。
“没有。”兰斯说道,冰冷而干脆,这并不是他的本意,却下意识地表现出这般冷漠,好似刻意想要远离莱特,或者说是害怕,害怕与莱特说得太多,自己心中那面墙会倒下来。
“那明天再想办法。”莱特浅笑了下,对这个结果,对兰斯没有什么好责怪的。
“嗯。”兰斯脸上的表情依旧冰冷。
兰斯的斗篷擦过莱特的脚踝,擦肩而过,从刚才起他的脚步就没有放慢,两人的目光也没有对视,兰斯一直看着走廊的尽头,可以避开了莱特的目光。寥寥数句,令这夜变得有点冰冷。
给莱特回复之后,兰斯走到了楼顶,一个人呆呆着吹着冷风。
来到炉石镇,他知道了莱特的目的,无非就是组建自己的武器库。想要与艾因贝伦针芒相对,不可能倚靠他方势力。自己无权无势,最终肯定是要被过河拆桥,落得个一场空的结果。
所以莱特必须组建属于自己的势力,不仅是所有权上属于,还是心灵上的属于。这样才能避免在这物质的世界里遭到背叛,譬如为了万贯家业的艾伦。
先是以倩茜为核心的医疗体系,现在又是卖人情给自己未来的武器库,莱特的复仇计划已经在一步步的实施,或许真的再过不久,他就能带着属于自己追随者,挥剑西去。
但兰斯现在却仅在未知的路上迈出了那么一小步,看不清前方是否通向自己的复仇之地。这些事情,开始动摇他心中载着原则与仇恨的天平。
他也想不明白是不是自己的原则缠住了复仇的脚步,驻足与两者之间,还没来得及前进,就被眼前的岔路给难住。
沙伽贝鲁猜出了兰斯的心思,问道:“思考出结果了吗。”
“脑袋涨得很。”兰斯惆怅地说道,与沙伽贝鲁的交谈,感觉就像老友一般。“如果是你,会不会牺牲无辜的人来完成自己的复仇。”
“这不是我该思考的问题。”沙伽贝鲁说道。
“为什么?”兰斯疑惑。
“我为了复仇,所以才将你苏生。但你会不会死,只能看你自己能不能在被我的仇家找上门来之前,把我给解放出去。所以,牺不牺牲无辜的你,现在并不是我能决定的问题,一切都在你,不是吗。”
兰斯干笑了下,一下子也不知怎么回答。
“你的父亲不是北境的领主吗,他就没在这方面开化你一下?”沙伽贝鲁问道。
“没有。”兰斯叹了口气。
他虽然很爱父亲奈德,奈德也对兰斯十分细心,甚至细心得有点不像是男人,更像一个保姆,这都是因为奈德始终觉得在兰斯母亲的事情上对他亏欠很大。
但当平日里他与兰斯聊到杀戮与无辜人群这类话题的时候,兰斯只会跑出去,他觉得父亲当年毫无疑问地牺牲了母亲,换取自己领主之位不失。这从某方面来讲,与牺牲无辜换取自己所需都是相同的,他没必要跟父亲沟通,因为父亲的观点已经十分明显了。
“你又没有看过?史书上这样记载着,创世泰坦在泰坦神殿中庭的石柱上,刻有一句话。‘欲望是沉溺在鲜血之中的魔物。’”沙伽贝鲁说道。
“当然没看过。”
“当然?”
兰斯摆出一副我就是没见识的坦然表情,说道:“克莱尔帝国学校图书馆里的书没有一本记载有创世泰坦的事情,而我在艾因贝伦的时候也很少读书,叫我怎么会看过。”
“那我只能说克莱尔帝国学校的藏书也不怎么样。”沙伽贝鲁说道。
“但听这话,创世泰坦也应该不是什么好东西。”兰斯说道。
他从小不是跟随父亲呆在军营里,就是跟随母亲呆在教堂里。但是父亲事务繁忙,能陪他的时间甚少,两人的交流也十分有限。虽然父亲曾是神之座席的一员,但父子私话都来不及说,怎么可能有时间聊这种不沾边的神族事情。
而母亲的教堂里清一色是兰斯看不懂的图案,不像帝国里其他教堂里全都刻着泰坦的壁画或者雕塑。所以兰斯并没有什么渠道可以去获得关于泰坦神族历史的知识,但从沙伽贝鲁所说的这句话来看,他认为创世泰坦把思想那么清楚深刻,之前肯定是因欲望而杀戮无数,怎么想都不会是个好人。
沙伽贝鲁也赞同兰斯的观点,创世泰坦真不是个好东西,至少从史书上来看。
沙伽贝鲁站在灵魂结界里的祭坛上,看着眼前展开的巨大帷幕,帷幕上是兰斯视野里的景象。他存在于兰斯的肉体中已经有半年了,与兰斯看见同样的事物,听见同样的声音,那种感同身受的感觉,令他改变了不少。
他轻轻叹着气,灵魂寄附与他人的肉体对他来说是件新鲜事,因为他的灵魂在艾因贝伦的大地里游走了无尽的时间,始终也没能找到一个能容纳他灵魂的合适肉体。
而与兰斯相处那么久,他竟然发现自己在这短短的半年内发生了巨大的改变,没有了原本孤高桀骜的性格,没有那霸气威严的声调,反而变得与兰斯的死党一般。
他自嘲地哼笑了一声,喃喃道:“自己都什么岁数了,竟跟这种小屁孩打诨,没想到这个世界竟然那么与众不同。”
沙伽贝鲁说这句话的时候很小声,兰斯并没有在脑袋里感应到。
他无聊地在楼顶四处观望,无意间看见倩茜端着一碗黑乎乎的东西,看起来应该像是药水。但之前是他安置伊恩和倩茜的,此时倩茜端着药水并不是向伊恩的房间走去,反而与伊恩的房间方向相反,看起来更像是向着自己这边走来。
“这药不是给伊恩的,那还能熬给谁喝?”兰斯喃喃道,眉头微皱,想不出个所以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