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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直至死亡将我们分开

当视线重新清晰之时,她已经无法轻易逃脱了。

他们用绳索绑住了璟楪的手脚,然后把她放在实验室的解剖桌上。

这些身披重甲的黑色士兵戴着骷髅一般的面具,沉重的步伐与呼吸声让人联想起星战里的爵爷,那严重的压迫感也相当应景。

璟楪转过头去,她看到实验室正门边上的标记,那是保留给“木卫四协议”的A1实验室。

他们是为此而来的?

那个混沌不祥的集合体,以其无限可能的形态吸引无数科研人员步入深渊,用生命来解析这份奇迹。

现在轮到我了...吗?

银白色的储存器被从极低温防护柜中拿出,几乎能停止分子运动的寒意伴随气体逃逸的嘶嘶声四散开来,逐步解锁的容器被拿到一名研究员面前。

“看来线人给的情报是准确的,这是最后一块拼图。”

为首的士兵说的是人联标准语,但是带有明显的赫西口音,似乎是分裂主义者的士兵。

他摘下头盔,虔诚的向打开的容器祈祷。

其他几个士兵也依次效仿,口中念着不知名的语言。

异常在常温中逐渐“苏醒”。

它舒展着自己纯白色的触须,像受重力作用的流体一样蔓延而出,没有阻碍的扎根进复合材料制成的坚硬实验台。

这是实验中未曾观测到的现象,也是令人震惊的超现实画面。

谁能想到一团蛋白质能像单分子刃一样将熔点高达9000摄氏度的复合板材像热刀切黄油一样分离,而这个过程甚至还能给予它扩充自身的物质,让灰白色的纹路扩散开来。

那些身着黑甲的恐怖? ?分子一个个走上前去,去拥抱他们的信仰,让那团纯白的混沌裹挟着自己的灵魂脱离人世。

周围的一切——人质,房间,都在被这片白色依次吞噬。失效的能源系统将一切拉入黑暗,只剩下那片白色扩散时的细小骚动,一点点迫近。

璟楪现在说不出任何话,她的声带似乎变成了一段塑料软骨,而肌肉则像玩具熊的绒毛一样无力。

她努力的挣扎不过是为这场绝望的仪式增加了更多恐惧的气氛,肢体与台面的碰撞盖不过其他人体溶解的酸牙声音,空间的压缩增大了大气压。

在沉入黑暗的最后一刻,她心中的遗憾大于恐惧。

在距离息壤行星系19.91光年的一片黑暗中,一个“新生儿”在培养舱中睁开了双眼。

随着填充剂的流失,外界气体的寒冷开始刺激她新生的肌肤,保温的拟肤衣装随即成形。

璟楪在机械臂的辅助下走出培养舱,开始梳理思绪。

“还是失败了吗?”

距离她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已经过去了数百年,而她的每一段人生都会在即将抵达20标准年之前戛然而止,随后在这个未知的“中转站”中醒来,被引导至自己选择的下一个地区。

然而这一次的“苏醒”似乎不同寻常。

这一次,她竟然是以实体人类的形式“复活”的——至少看上去是这样。

也没有强制“投放”的选择界面。

“短暂的自由了?奇怪啊。”

此时,一个陌生的信息在她脑中出现。

【请在AR指引下前往舰桥完成权限转交。】

一条闪光的蓝线从她脚下蔓延而出,在紧闭的门前停下,向上升至三维画出一个感叹号。

机械臂向她喷洒的白雾在拟肤衣装上“凝结”成一层助力仿生装置,随着神经接口读取到的信息辅助新生的躯体前进。

在她逐步恢复行走能力时,助力装置也在不断瓦解,最终在拟肤衣装外层重组成一件白色大衣。

这让她想起了死前向她求婚的莲,一时间心中五味杂陈。

走廊的尽头是舰内交通系统中的小型轨道舱,这是直通舰桥的专用线路。

进入舰桥时,璟楪抬头就看到全息舷窗外悬着一个无比美丽的金色吸积盘,以及掏空星夜的球状黑暗。

这里空无一人,只有一把椅子放置在房间正中央。

在身后的房门闭合之后,来自全息星空的开阔瞬间摧毁了墙壁维持的限制感,一种别样的自由冲击着她的心灵。

脚下的地板也从明净的黑色逐渐转向透明,让人光是向下注视就有下坠的体感,却又在无重力的星空中慢慢忘记方向,脱离了一切限制。

此时,她面前的星空开始变化。

一开始是一颗年轻的蓝色星球,随着时间颜色推移逐渐变化。

色彩的渐变昭示着这颗星球是上文明的变化,从蓝色到浅黄,从黑红到淡绿。

一次次的大灾难与冲突迭代,一次次的生态圈毁灭与重建,好像培养皿中不断更替的不同细菌,执着的在星球的琼脂上染上自我,卑微而坚定。

然后不知从何时开始,文明懵懂的试错终于有了结果。

细小的菌株终于将自己的触须伸出稀薄的蓝色,以超越观察的速度向着无限可能的宇宙进发。

一时间,闪耀的银白色覆盖了一切,从进地轨道到柯伊伯带,从马里亚纳海沟到拉格朗日点,银白色的造物开始以文明自有的规律掌控一切。

无法相互理解的冲突依然在发生,但是已经无法阻挡文明的智慧冲出襁褓,向着远方的星辰蹒跚学步。

星球,行星系,本星系群,本超星系群......几乎瞬息之间,文明的银色似乎无处不在。

人们行走在临海的银白城市里,头顶飞过的磅礴巨舰将相距几个秒差距的世界的可能连在一起。

戴森球,缩退环,超星铸件基地...他们将人造的奇迹置于天上,要那永恒的光与暗一并臣服,为更多的奇迹助力。

短短几秒钟过去,他们的辉煌就结束了。

丧失生存意志的高等世界一个又一个的熄灭,中低等的殖民地割据纷争,战火将世界还原成落后原始的灰烬。

人心的焰火燃尽了自身,回归自然永恒不灭的活火。

文明之光暗淡下来,最后停留在一片黑暗之中。

镜面点亮,璟楪看到了自己的身影。

【权限转交成功,请下命令,执行官璟楪。】

没有任何说明与文字,也没有旁白式的介绍解说,无数信息伴随星空的消失涌入她的脑海,紧接着是与整个设施相连的交感管理网络。

她“看”到了自己即将拥有的一切:一个带有黑洞的移动世界,以及一艘长达4300千米的巨型战舰。

沉寂了数百年的超弦计算阵列与生体计算机组在散热与供能组件的支持下开始疯狂运转,所有带有微构单元体的实体材料都在自我解析与重塑,将时光的痕迹一扫而空。

三联动引力子反应炉与E2质能转换机关发出代表重生喜悦的啸叫,无数AI控制的大型战舰也在自我检修与更新。

这艘犹如没有伞面的雨伞一般的战舰撑开六根“伞骨”,在吸积盘的边缘打开能通往一切可见宇宙的“门”。

【坐标已确定,径道接口已打开,传输开始。】

在可见宇宙的边缘,径道的余波唤醒了一些东西。

数以亿计的个体意识在直径30AU的环状建筑的计算机网络中醒来,机械的轰鸣再次响彻寒冷虚无的宇宙边缘。

它们是星链的守护者,至高领主人类忠诚的仆从,重塑群星的伟大文明——【建造者】

起初至高领主为了更好的建设外域世界,制造了一些能自由运用圣尘科技的自律生命体。

它们在大崩溃与内战时期脱离了人类的星域,前往宇宙的边缘寻找探寻未知的意义。

在漫长的运行过程中,生体计算机的某个错误在反复的迭代计算中不断扩大,最终形成了类似文明的运行算法,即【建造者】。

在漫长的建造岁月中,它们逐渐萌生了属于自己的自由意志——离开旧宙域,寻找可开拓的新世界。

这个【0号径道】设施就是为此而建造的。

虽然完成不久,未知的宇宙现象就迫使【建造者】集体进入了沉睡,然而今天就是回归之时!

足以创造一个新宇宙的能量在人工的引导下,向那面不可见的【第四面墙】发起冲击。

宇宙的现实正在动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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