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两点的街头万簌俱静,昏暗的路灯下偶尔有喝醉的人在呕吐,那声音飘得很远,我站在新星KTV楼下,仰起脸对身旁的男人道别:“晚安,萧部长。”
萧尧快速看了看周围环境,不禁皱了眉:“你男朋友从来都不过来接你下班吗?”
心里泛起苦涩,却笑了笑:“部长刚来这一个月所以不知道,他之前出一场车祸,到现在大腿以下还裹着石膏...”
萧尧脸色不大好看,幽深的墨眸闪过流光:“对不起,我真不知道这事。”
依旧笑着,可内心的苦闷只有自己明白。“没关系,他康复的进度还不错,应该很快便痊愈了。我先回去了,怕他会给我等门。”话落,转身往公寓的方向走去。
身后传来萧尧低沉的呼唤:“我送你回去吧?女孩子独自走夜路很危险。”这样说着,倒没听见他的脚步声跟上。
回头对他一笑:“真不用,我住的地方很近的,就这样,拜~”脚步不自觉加快,想回到佑笙身边的想法越发浓烈。在我上班的八小时里,他一个人呆在家里是怎么过呢,每次想到这都越发难过。多想24小时都能陪着他,可他却不让我请假。
回到我们租的公寓,佑笙坐在那张棕色布艺沙发上,电视机开着,音量并不大,可还是比较热闹了。他手里不知拿着什么看得入神,连我开门进来也没察觉。反手关上大门,悄悄走过去,伸手从背后圈住他单薄的身躯,心疼地开口:“说过不用等我的。”
这问题我多次提起,但他说,希望有一盏温暖的灯和爱我的人等待我回家。佑笙,你的好让我心疼不已。
佑笙浑身一僵,忙将文件对折两下抓在手里,声音有些慌乱:“乔,你回来啦。”
转身坐在他旁边,瞥见桌上的烟灰盅放好几个烟头,他极少抽烟,如果非要抽烟那表示他此刻很烦躁。我指指还被他握在手中的文件,问:“那是什么?”
佑笙迟疑了半秒才说:“是今天的体检报告。”他似乎在回避什么,当时的我还不懂,所以径直问:“医生怎么说?”
他回避着我的视线,左手搁在膝盖那坚硬的石膏上无意识敲着指尖:“康复不错...”淡淡的几个字,似乎不愿意多说。
挽起他手臂挨近他:“那便好。”既然他不想说,我便不问了,转口说:“佑笙,我们KTV周年志庆,明天到上川岛两天一夜游。”
佑笙沉吟半晌,温吞出简单的两个字:“去吧。”
我有些诧异,没料到他回答得爽快,不禁撑大了眼瞳:“真让我去?没有我,你能好好照顾自己吗?”
他轻轻一笑,手伸过来拿掉我的发带,长发随之散落而下:“我只是行动不便,又不是残废。你放心去玩,不用担心我了。”说这话的时候,他眼睛略过寂寥,那么淡,可我还是发现了。
“佑笙...”轻轻念起他名字,他摇了摇头,示意我别再说了。
他指尖带着烟草味,略过我脸庞捋起几簇长发卷在其中,俊脸缓慢贴近,唇印在我额头前。
他轻声呢喃:“乔...”把我名字尾音拖得好长,似乎带着恋恋不舍的感慨。
今晚的佑笙好像有些地方不一样,可我说不出到底哪里不同。也许今天身体检查的结果不尽人意?这些话我不敢问出口,怕再度打击他。
长舒一口气:“我去收拾行李。”起身的动作太大,膝盖处撞到茶几的玻璃桌底,茶几都摇晃了好一阵子才停下,我痛得说不出话来。
佑笙皱起眉心,不像平时那样连忙招呼我过去检查伤势,只是纹风不动地坐着,意味深长的说:“总是毛毛躁躁的,以后你怎么办?”
他的话让我越来越不安,声音因为激动而蓦地大起来:“你说过的,我们永远不分离,我就是这样孩子气,可你也不能退货了,厂家都倒闭了。”这些话脱口而出,说完以后却后悔了。
我答应过佑笙不再提从前,可这些回忆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我——我是无父无母的孤儿。
常常很没安全感,觉得什么都会消失的,爱情亦然,所以我才抓得更紧,而佑笙偏偏那么的优秀,好怕他最后也离开我。
佑笙轻声打断我的沉思:“乔,快收拾行李吧。”
微微一怔,他真的有那么不一样了,换了从前他绝对会好好安慰我,就算不说点什么,可也会将我抱进怀里。
沉默地走进房间,只简单收两套衣服进背囊,厅里的他很安静,我有种强烈的预感,我即将要失去他。
翌日清晨空气分外清新,我准备出发,佑笙拄着拐杖把我送到门口,嘴唇张了又合,最终只是微笑着跟我道别。
我频频回头,那个预感愈发强烈。猛一转身往回狂奔,扑进他怀里,他身体摇晃了下倚在门框边,我贪婪地嗅着伴有他体香的空气:“佑笙,我不要走了。”
我讨厌离别的场景,尽管只是两天一夜。
佑笙用哄孩子的语气对我说:“乔,乖哈,别任性了。”
我用力抱住他,咬唇道:“那你要答应我,等我回来!”也不知怎的,这话冲口而出。
他以笑带过,绕开我的话题:“去旅行而已啊,怎么整得生离死别似的。”话音刚落,他先脸色一僵,可很快被随即而来的笑意掩盖。
他推着我往外走,这次我强压着内心的颤抖,不敢再回头。
到达集合的地点,大家早已到齐。萧部长拿出名单点名,在他宣布启程的那刻,大家都异常雀跃,纷纷钻入大巴里头占位。萧尧把名单交我手上,说:“我就不去了,你帮我带团吧。”
我愣愣地接过,登上车,收银阿霞嚷着叫我过去坐。司机发动车子。我转过脸看向窗外,萧部长依旧站在路边,抿下唇角朝我们挥手,他视线有意无意略过我的脸,然而我心无旁骛地想着佑笙,并没有注意到这一切。
旅途中,阿霞喋喋不休,我烦乱的思绪找不到出口,闭上眼睛假装休息,她才终于安静下来。
佑笙貌似在我睡着的时候说过什么,努力回想却找不到答案。蓦地站起身,喧哗的车厢顿时鸦雀无声,大家都瞪着我。
惘然地望向车窗外,呼啸而过的风景告诉我一个事实。这次旅途我非去不可了。
我讪笑着朝大家挥手:“你们继续。”
车子很快就驶出了H市,我脑海里突然略过一个片段,佑笙说:乔,我们分手吧。惊得我满身冷汗!再度起身朝司机大呼:“停车!”
司机从后视镜瞥瞥我:“小姐,这里是高速公路。”
我跌坐在车座上,无限苍凉地转过脸看着快速消失的山脉和旷野。拿起手机拨打佑笙的电话号码,得到的回复是电讯公司那边的冰冷语言:对不起,你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sorry......
这说明了什么,我不敢胡乱猜想。
乔A说:也许佑笙手机刚好没电了。
乔C马上反驳:那么备用电池呢?
乔A很无力的解释:也忘记充电啊。
乔C轻哼一声:哪有如此巧合的事情,你别为他找借口了,他的确不要你了。死心吧你。
头痛欲裂得我猛拿手拍着太阳穴,心里骂着:里面的小人儿快滚出我脑袋!
阿霞被我的行为吓得不敢乱动,许久许久才小声问:“你...没事吧?”
艰难的回以一笑:“没事。”也许那样的笑容实在缺乏说服力,她眼底藏着疑问,却没有再开口问我。
司机把我们载到一个港口前停下,告诉我们转乘游轮,到了对岸会有另外一辆大巴运送我们到站。我立即打电话给萧尧,那边十分可恶地同样没人接听。
硬着头皮带队,在上川岛的旅行中,我只记得无边无垠的蓝,天和海连成一线,美得叫我心碎。在沙滩边走过的时候,遗憾身旁的人不是佑笙。
无时无刻想念的人,唯独他一个。可是那人却已经不在原地等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