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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2

贾达理自从接了儿子的电话,就心神不宁,忐忑不安。好不容易把儿子培养成一个公家人,刚入仕途,离光祖耀宗还任重道远,现在不能有丝毫的闪失。但他那天打电话的意思是什么?卜杏斜还活着?他左思右想,这绝不可能。他亲自看着卜杏斜的尸体入殓,又亲自看着卜杏斜的棺柩下葬。现在,六年有余,卜杏斜的尸体应该沤得只剩下骨头了,怎么又想起问卜杏斜究竟死了没?莫非卜杏斜没有死?这,绝对不可能。民警明明从卜杏斜的上衣口袋里掏出了儿子写给卜杏斜的信,这信他也看到了,是儿子的字迹,还带着血,这能有假?但儿子说他们家属院门口有个人像卜杏斜,贾达理决定去看个究竟。

自从儿子住进统计局家属院,贾达理来过几次。一下火车,他也没有通知贾诚信,直奔五一路。平时,他不怎么戴帽子,早上临走的时候,取出那顶绿帽子试了试,觉得寒碜,又到县城专门买了顶带帽檐的棉帽和围脖。快到统计局家属院门口时,他把帽檐往低压了压,又把围脖往上提了提,不仅挡住嘴,还把鼻子捂了一大截。一边往前走,眼睛一边瞟向马路对面的烤红薯摊。儿子说是就一个卜杏斜,他却看到是一男一女两个人。那男的二十出头,平头,浓眉大眼,脸庞发黑,上身穿一件黑色的对襟棉袄,下身穿什么,挡在烤红薯炉后面看不见,手上戴着两个大手套,正在一个煤油桶改装的烤红薯炉里翻弄着。站在他旁边的是一位穿着粉红上衣和蓝色喇叭裤的姑娘。姑娘侧身,看着炉内比划着,脸被烫过的头发遮挡着,体态娉婷,线条分明,这怎么可能是卜杏斜呢?在贾达理的印象中,卜杏斜邋里邋遢,有粗没高,举止野蛮……但他还是不放心,又绕到姑娘的对面,假装蹲下抽烟,偷觑。只见那姑娘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眼若银杏,脸似鹅蛋,妩媚动人。这怎么可能是卜杏斜呢?他又想起他印象中的卜杏斜,凸眉凹脸,烈眉霸眼,粗皮糙脸,灰眉土眼……"嗨,儿子是心里有鬼产生的幻觉。"他扭身就走,得意微笑,嘴里喃喃,"不是不是。这个诚信,就能自个儿吓唬自个儿。"

贾达理摘掉帽子、取下围脖,一路小跑,来到统计局。

门卫:"找谁?"

"贾诚信。"

"没有这个人。"

"对。是贾赟。"

"他,借调到体改委去了。"

"什么是体改委?"

"就是经济体制改革委员会。"

"那?是升了还是降了?"

"平调。"

"哪个单位好啊?"

"当然是体改委了,那是给省里领导出谋划策的地方。"

贾达理高兴地笑了笑,扭头就走。走出几步,折回, 向门卫挥挥手,"谢谢啊!"

刚走几步,停下,眉头一蹙,手揪了一下虬髯,然后又往回返。门卫问道:"你还有什么事?"

贾达理嘻嘻一笑,"喜欢书法吗?"一边说一边比划,"书法,在我国,是特有的一种传统文化艺术。自古以来,正草隶篆,名家众多,王羲之最为出色也。"

门卫挠头,不好意思,"咱就上了个初中。"

"没关系。我送你一幅字。"说着,从挎包里取出纸墨笔砚,铺在地上,双腿一跪,润笔,挥毫,在四尺宣纸上写下一行大大地篆体"高瞻远瞩"。另附一段楷体小字:"不须计较与安排,领取而今犹在。"

门卫鼓掌,"好字。好字。"

"还说就上了个初中,眼力不错啊!那行小字,是宋朝朱希真《西江月》中的一句。知道什么意思不?"

门卫脸红,摇头。

"没关系。先说这四个大字啊,还有一段故事。有一位父亲,从方方面面的讯息中得知到国家要恢复高考,就让儿子在家复习功课,结果就考上了。而村里的其他年轻人,以为这是不可能的事,就错过了这个机会。你说,这个父亲是不是高瞻远瞩?"

"是。是。"

"送给你了,当做纪念。"贾达理嘿嘿一笑,"我是贾赟的父亲,贾达理。我爷爷中过秀才,在我们县很知名。刚才故事中的那个父亲你该晓得是谁谁谁了。"

门卫立正,敬礼。

贾达理摆手, "不必不必。体改委在哪里?"

"省政府院里。"

"省政府院里?那我儿子就是省政府的人了?"阳光下,贾达理跑一阵,走一阵,步履轻盈,一路美滋滋地合不拢嘴,一直念叨,"时也,运也,命也。这臭小子,到了省政府上班,也不写信告我一声。"

省政府门口有两位笔直笔直的武警站着岗,白花花的刺刀在阳光下闪烁。贾达理站在省政府门口,正犹豫进还是不进,一名军人向他敬了一个礼,"同志,您好!请问您有什么事?"说话的时候,身子依然站得笔直笔直,但声音高亢,语速均匀。

"我儿子在这儿上班。"贾达理指指里边,"我想让他出来一下。"

"请到值班室给他打电话。"

等儿子的过程中,贾达理一直向省政府院里眺望。一个硕大的照壁上写着红艳艳的毛体"为人民服务",照壁两边是两排垂柳,深黄色的柳枝,一直垂到地面。照壁后面是高高低低的房屋。其他,什么也看不到。越是看不到,贾达理越觉得高深莫测,耐人寻味。

"你小子,和省长一起办公?"贾诚信一出来,贾达理劈头就问。

贾诚信摸摸头,嘿嘿地笑,拉一把父亲,站到一边,"没啥。"

"在省政府上班,你可是咱村第一人啊!有没有见过省长?那可是咱省里头等人物啊!"

"小声点。我刚来,才是个小喽喽。"

"那也不错。有了第一步,不愁第二步。好好干,任重道远,再接再厉,方成大器也。"说完又说,"你怎么调来这了?"

贾诚信收起了笑容,沉思片刻,"卜杏斜没死。"

"啊呀。你这小娃娃家,就能自个儿吓自个儿。死了。"

"没死。"贾诚信强调一句。

"我去你们家属院前看过了,那不是卜杏斜。卜杏斜是个疯子,人家俊俏,水灵,漂亮。窈窕淑女。"

"是。她就是变成妖精,我也认得她。她还住在我现在家的对面。"

"门对门?"

"门对门。"

"那?啊?"贾达理语塞,"是不是你看的眼花了?是不是你一朝遭蛇咬,三年怕井绳?"

贾诚信有些不耐烦,"不信,你今晚亲自去看看。"

贾达理感叹,"要是没死,那可是女大十八变,家鸡变凤凰了啊。现在和以前,完全是判若两人啊。"

晚上,贾达理和儿子回到自行车厂家中,把门开了一道缝,坐在门内的两个小板凳上,眼睛贼溜溜地盯着外面,等待卜杏斜的出现。可一个小时过去了,卜杏斜还没有出现,贾达理大喊一声:"坏了,坏了。"

"咋啦?"

"忘了尿尿,现在尿憋得小肚子发胀。"

"那你快去呀。"

贾达理站起身,开门,又把门推回,"不能。要是碰上卜杏斜回来,咋办?"

"也是。那就再等一下,以前她早该回来了。"

"那就再等等。"贾达理揉揉肚子,咽了一口唾液。

又等了一个小时,楼道里反复有人走动,就是不见卜杏斜的身影。贾诚信"唉"了一声,贾达理问:"咋啦?"

"我也开始尿急。"

"我现在是尿急的实在不行了,就要喷出来的感觉。"

"咋办啊?"贾诚信开始在地下找,看到脸盆,"爹,活人不能让尿憋死,那你尿在脸盆里吧。"

贾达理看看,"不行。那是你结婚时用的脸盆,尿了,冲喜。"双手却护着裤裆,急得往起跳。"有了。"突然,贾达理说:"活人还能让尿憋死?我来个倒栽葱,把尿倒回去。"说着,贾达理头朝下,立在墙上。

贾诚信看门外,贾达理问:"回来没有?"

"没有。"

等了一会儿,贾达理又问:"回来没有?"

贾诚信依然回答:"没有。"

"我胳膊酸困的实在撑不住了。"

这时,走廊里传来哒哒的脚步声,贾诚信赶紧蹲在地上瞄,一个穿着粉红上衣,蓝色喇叭裤,黑皮鞋的烫发姑娘,一步紧似一步地走来。贾诚信扭头向父亲招手,"回来啦回来啦。快。"

贾达理听到叫声,"噗通"一声倒在地上,然后连忙往起站,没有站起来,爬着到门前,一看一个姑娘走来,波浪般的墨发苫着半个脸庞,粉红上衣敞开着,白色的秋衣贴在身上,曲线分明,步伐矫健。贾达理看得眼花,揉揉眼,"有点像。"

"不是像。就是。"贾诚信压低了声音,肯定地说。

"她真的没有死?"

卜杏斜开了门,从床下取出一个大盆子。盆子里有脏衣服。卜杏斜倒上水,坐在一个板凳上,开始洗。

"就是卜杏斜。"贾达理说,"但她怎么会没有死?"然后用疑惑的目光看贾诚信,"那死了的是谁?"

贾诚信一屁股坐在地上,摇摇头,眼角滚出两行泪水,哭丧着脸说:"我的前程迟早也得毁在她的手里。"

"说得些甚话?"贾达理瞪了他一眼,把门关上。

"她是我的克星。"

贾达理没有接儿子的话,而是环顾四周,"你们平时不做饭?"

"啊呀!也不看甚时候,你还有心思吃饭?"

贾达理大吼一声:"你赶快回答我。" "我"字拉得很长。

"做。"

贾达理气汹汹地翻箱倒柜,贾诚信:"找啥呢?"

贾达理从一个抽屉里抽出一把菜刀,"我要宰了她。当断不断,必有后患。"说着,就气汹汹地走。

贾诚信横跨一步,双手一伸,拦住他,"杀了她,你就是杀人犯,我就是杀人犯的儿子。这比她没死更可怕。"

"那你说咋办?"

"……"贾诚信想说又没有说话。

"卜杏斜不死就是个害。"贾达理说话时把牙齿咬得咯咯响,然后小眼一闭,又突然睁开,捏着虬髯,"还有一个办法。"

"啥?"

"咱们家喷农药用的1605,很厉害。两三滴配上一桶水,两亩地的虫子,一下子全死了。"

贾诚信思索,"那也不行。"

"咋不行?"

"怎么能让她喝上1605?"

"我乘机倒在她饭里。神不知鬼不觉。"

"那,那若破了案,你也是犯罪分子。再说,1605有味道。"

"唉。"贾达理一屁股坐在地上,垂下了头,"当初说你你还不听,看看看,出事了吧?和你娘一个德行。见色……"贾达理没有说后边的话,但大伙儿都知道他说啥。

贾诚信不再言语。

突然间,贾达理看裤裆,"我咋不尿紧了?"

"我也不尿紧了。"贾诚信也看自己的裤裆。

"吓的?"

"失禁了。"

"不可能。"说着,贾达理走到脸盆架前,对着脸盆,尿,就是尿不出来。"诚信,你过来试试。"

贾诚信过来尿,也尿不出来。贾达理嘴里"嗤嗤"地打口哨,还是尿不出来。父子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贾达理突然说:"卜杏斜死了。"

"死了怎么还在这?"

"那是她姐姐或妹妹,蔡家庄,亲生的。"

"哦。"贾诚信长出一口气,尿液突然喷出,撒了一墙。贾达理也抖擞一下,尿液一涌而出。

"当年,卜某某抱卜杏斜的时候,还是我去的。那家人家光生闺女,不生儿子,卜杏斜前边,不大不小,有三个姐姐。后来听说,卜杏斜之后,还有一个妹妹。"贾达理边尿边说。

"此话,怎讲?"

"你想想。假如卜杏斜没死,有几样事情解释不通。那死了的是谁?死者的衣服怎么和卜杏斜的一样?你写给她的信怎么又在死者的衣兜里?再说,卜杏斜这么多年去哪了?她就能不回家看看老整?要是回去看,能有不透风的墙?就没人看见过?再说,这个人和卜杏斜远看很相似,近看不一样。说明他们有着很近的血缘关系,从年龄上看,只能是姐妹。"贾达理说话时有些得意,贾诚信也如释重负,"但愿如此。"

"没问题。你想想,卜杏斜就是有日天的本事,她能住在这地方?还会说普通话?不可能。娃娃,你放心哇。"

"你这么一说,我就放心了。"

"还有一种可能。"

"啥?"

"世界上长得一样的人太多了,或许是个偶然的巧合。你看,咱们村的张有奇,长得就跟毛**相似,身材魁梧,宽额大脸。还有二格斗家的三女子和喜旺家的二姑娘,一个模子里倒出来似的,外人都分辨不清谁是谁。"

"还有一种可能。"贾诚信受到启发,若有所思。

"讲。"

"卜杏斜的生父在外边有染,和她同父异母。"

"不管怎么样,我明天就回,去蔡家庄证实一下,百分之九十九是卜杏斜的姐姐或妹妹。"贾达理越发自信,脸上放出光彩。

"还有一个办法。"

"啥?"

"那天,我看见她从墙上挂的塑料兜里取出一个《营业执照》,那上面应该有名字。咱们想办法看看,不就知道了?"

"这也是个办法。不过,是卜杏斜的可能性也不大。她,人生地不熟,怎么能领到《营业执照》?"

"那怎么不是挂在外面,而要放在兜兜儿里?"

"是不是怕弄脏了?还是什么?"

"那是不是怕咱们看到她的名字?才藏起来?"

"不应该。一个大活人都站在那儿了,还怕看见名字?不应该。明天,爹设法去看看。你,放的心宽宽儿的做你的正事哇。"

"你有办法看到?"

"有。"

"爹,那就辛苦你了。"

"嗨唉,爹辛苦了一辈子,就是希望你们能出人头地,光祖耀宗,有个一官半职。你和我,是一根绳子上的两只蚂蚱。不,咱们全家,都是一根绳子上拴的蚂蚱,有一只蹦跶上去了,其他都跟着沾光。对了,你还没有告诉我,你是怎么去了体改委的?"

贾诚信也来了精神,容光焕发,"不瞒你说。"

"瞒也瞒不了我。"

"那你还问我?"

"你说你说。"

"那天,我在门前看见卜杏斜卖烤红薯。不,就是我认为的卜杏斜卖烤红薯。"贾诚信自信地说,"我从来没有告给芬芳我和卜杏斜的事。我怕她知道,就在我认为那是卜杏斜的时候,怕我认为的卜杏斜找我,就买通算卦的人,说我们住在家属院那房里对胎儿不好,就搬到这里。可搬到这里,又发现了我认为的卜杏斜。我就对芬芳说,这里做饭上厕所不方便,就让她回她娘家去住,我就每天早早去了单位,晚上迟迟回来。我们局长去得也早,每天看见我又是打扫卫生又是写材料,夸奖我说,贾诚信既有农村人的勤劳朴实,又有城市人的聪明能干。正好,省里体改委,向我们单位借人。局长就推荐了我。"

"好。这就是化不利因素为有利因素。"贾达理兴致勃勃,"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下,事情都有两面性。把坏事变成好事,需要一种本事。好好干,前途无量。"

"我们主任也这么说。"

"我天天看报纸,报纸上说,干部要实行年轻化、知识化、专业化,你赶上了好时候。"说完又说: "儿子,有没有酒,咱父子俩喝几盅,庆贺庆贺。"

贾诚信取了半碗花生米,一袋榨菜,一碟吃剩的火腿肠,多半瓶高粱白。贾达理给儿子斟了一盅,自己倒了一盅,嘻哈哈地举盅,"儿子,首先祝你荣升。"

"平调。平调。"

"唉,衙大役大。部门升了一格,人就升了一格。"说完,贾达理一饮而尽,然后看儿子,"你喝,你喝。"

贾诚信也一饮而尽。

"儿子,拿个碗来,这小盅不过瘾。"

贾诚信一盅下肚,脸红扑扑的,又取来碗。贾达理将酒瓶里的酒二一添作五,端起碗说:"喝。"

贾诚信看看贾达理,"你多点我少点。"

贾达理本来够长的脸往长一拉,"嗳唉,今个儿痛快。你高升,我高兴。干了算了。"

贾诚信看看贾达理,"听爹的。"一饮而尽。

"听爹的话没错吧。当初,爹说你,考上大学,考不上大学,这是个坎。考上了,就上了一个新平台,仕途通达,自己好活,吃香的喝辣的,粳米精面,家人也跟着沾光。现在,全村人都高看咱们,说咱家是望族,说你前途无量。考不上呢?又是另一个平台,吃苦受罪,下地干活,没人能瞧得起的平台。你现在又上了一个新平台,就像芝麻开花——节节高喽。感谢天恩祖德,保佑我儿紫气东来,青云直上,官运亨通。"说完,也一饮而尽。

"我就是担心卜杏斜会突然出现。"酒刚下肚,贾诚信满面铁红,说话时舌根发僵,指手画脚。

"你看你,又说这。"贾达理往前凑了凑,看看门外,说:"卜杏斜肯定死了。我敢保证,百分之百,不,百分之二百,五。"

话音刚落,门"嘭"的一声被推开了。贾达理和贾诚信扭头看,卖烤红薯的那姑娘站在地下,两拳握得铁紧,双目睁得滚圆,流海上竖,满脸怒气,"混帐的东西。老娘敢保证,百分之一千,老娘就是卜杏斜。老娘找了你六年了,原来你就在老娘的眼皮底下。"

"鬼。鬼。"说着,贾诚信往后退,绊倒在床上,面色变得黑红,眼光呆滞。

"不管老娘是人,还是鬼,看你今天还往哪里跑?"说着,那姑娘双手一甩,扑向贾诚信,"你把老娘欺负了,老娘的血不能白流。"贾达理一看大事不好,横跨一步挡在贾诚信面前,双唇乱颤,舌根发僵,语音浑浊,结结巴巴地问道:"有……何,凭证?"

那姑娘一看贾达理又要从中作梗,怒不可遏,胸脯一挺,膀子一甩,用头猛撞贾达理,"你这个不说理,关你屁事?"

贾达理后退几步,神色慌张,勉强站稳,尽量显出得意的表情,向卜杏斜呲嘴,"没有证据了吧?"

那姑娘气得脸色铁青,都说贾达理诡计多端,阴险狡诈,果然如此。幸亏自己将那块布随身揣在怀里,要不然贾达理又要耍出花招。想到这里,那姑娘"嗖"的一下从上衣内掏出一块白布,双手一抖,"这就是证据。"

贾达理大吃一惊,这个人真是卜杏斜?若是,真是应验了古人说的女大十八变,现在比以前出落得俊俏水灵多了。若不是,那她会是谁呢?还有董也牛已将那块布给了自己,怎么她还有一块?董也牛给的是假的,还是她拿着这块布是假的?幸亏自己也把这块布带来了,要不然就空口无凭了。贾达理想了又想,不管她是谁,哪块布是真的,必须先唬住她再说,然后也故作镇静,哈哈大笑,"你那是假的,我这块才是真的。"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块布,抖落着。

"我这块上有我的血。"那姑娘一看贾达理是有备而来,便指向贾诚信,"还有他那斑斑劣迹。是不是?"

贾诚信吓得哆嗦,缩成一团,噤若寒蝉,一言不发。

贾达理护在贾诚信前面,下巴子一歪,又转移话题,"你信口雌黄。卜杏斜已经死了,陈尸烂肉已经化成土了。拿块烂布,就想说自己是卜杏斜。问问卜杏斜答应不答应?"

"你再看这个。"说着,那姑娘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这是不是你写的?"说罢,又说:"睁开你的狗眼看看,是不是?"那"是不是"三字,几乎是吼出来的。

贾达理小眼珠子一转,嘴巴一歪,瘦长的脸上勉强堆上几堆不自然的笑容,声音也变得软和起来,慌乱中尽量显得镇定自若,"嗳呀,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识自家人。杏斜,我是达理叔叔,你家对门。快坐,快坐,有事好商量。"贾达理见硬的不行,便来软的。反正,目的只有一个,保护儿子不能受到丝毫的伤害。

卜杏斜不吃那一套,看准贾达理的手臂,猛咬一口。趁着贾达理护手,三步并作两步,跨到贾诚信跟前,抓住贾诚信的大腿使劲揉搓,两眼发出愤怒的光。贾诚信吓得浑身乱抖,牙齿打架,"你要干什么?"

"我要把你废了,免得再去害人。"说罢,只听贾诚信"啊呀"一声怪叫,四肢朝天,双目紧闭,烂泥似的瘫倒在床上。

贾达理一看儿子这副模样,知道卜杏斜下了狠手,抄起一个凳子向卜杏斜砸去。就在这紧急关头,门口一个人用沙哑的声音大喊一声:"住手。"

三人回头一看,只见卜某某饿虎扑食般地扑向贾达理,"嗖"的一下从贾达理手中夺凳子。旁边,丁醋香和高长久也帮忙争夺。

卜某某夺下凳子,朝卜杏斜喊了声,"闺女。"

"爹。"卜杏斜疯也似的扑过去。

卜某某听到叫声,张开双臂,也往过跑,"闺女。"

"爹。"

"闺女。"

"爹。"

"闺女。"

……

父女俩人紧紧拥抱在一起,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眼泪像断线的珍珠,扑啦啦地往下掉。丁醋香也感动得泪如泉涌。

"闺女,你好好的?"也不知过了多久,卜某某擦了一把眼泪,说。

"我好好的。你也好好的?"

"好好的。我知道你就不会死。"

"……"

卜某某松开卜杏斜,指着丁醋香说:"她,丁醋香,和爹结婚了。你叫姨姨。"丁醋香身材高挑,穿着蓝咔叽小翻领新衣服,显得精明能干。

丁醋香点头。

卜杏斜冲丁醋香笑笑,"反正我也没妈,就叫妈吧。"

丁醋香叫了一声"闺女,"紧紧地把卜杏斜搂在怀里。

"妈。"卜杏斜叫得很甜。

原来,实行土地联产承包责任制以后,大队不叫大队,恢复成村委会。董也牛也不再是生产队长,贾双祥被选为村委会主任。这中间,贾达理出了不少力。其实,贾双祥是不愿当这个村委会主任的,是贾达理从中鼓动,左劝右说,把贾双祥煽动起来了。所以,贾达理十分卖力。先是造声势,说贾双祥如何如何有能耐,有眼光,能带领大家发家致富,过不了几年,家家都是楼上楼下,电灯电话,而且公平正义,对村民们能一视同仁,有难同当,有福同享,等等。后来又给他起草演讲稿,筹划金泊村的发展规划。选举的时候,又跑东家窜西家,为贾双祥拉票,功夫不负有心人,贾双祥如愿当选。但贾双祥知道董也牛在村里的威望,一下子让他不在村委会也不合适,就让他在广播室当了个广播员,用当地话说就是"看喇叭"的。那天,贾诚信给贾达理打电话的时候,不知是董也牛忘了关扩音器,还是为了报复那年敲锣打鼓送贾诚信却落了个空的尴尬,把父子俩的通话原原本本让村民听了个一字不漏。

顿时间,卜杏斜没死的消息传遍整个村落的犄角旮旯。卜某某听到后,一阵泪如泉涌,又哭又笑。自从兰镰刀给他介绍丁醋香以来,俩人就一见钟情。可因为丁醋香还有个儿子,不愿到卜某某家居住,丁醋香就两来回跑。前段时间,她儿子也结婚成家。本来,再过两天,卜某某和丁醋香,也要举行结婚典礼。可卜某某一听女儿还活着,说什么也要第二天就到省城去找卜杏斜。别看卜某某平时腼腼腆腆,可拗起来忒拗。幸亏卜难斗好说歹说,最后才答应和丁醋香成亲后,俩人一起去找卜杏斜。这才有了刚才的一幕。

四人一阵高兴,再回头看贾达理和贾诚信时,两个人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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