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夏白语被左婷依挡在了门外,之后的几日里他再也没有出现过。
虽然夏白语的突然出现扰乱了左婷依心底的平静,但是她依旧继续着自己如今的生活,并且在楼兰城的城南盘下了一个小小的医馆。
这家医馆原来的主人年事已高,又没有子女继承衣钵,所以就低价盘给了左婷依,临走的时候那年老的郎中一直握着左婷依的手不住的嘱咐,叫她一定要把医馆好好的经营下去,一定要对病患一视同仁……
望着那苍老的背影远去,左婷依似乎又看到了自己父亲的身影。
那是一个对任何病人都尽心尽力的好大夫,那是一个一生醉心医术的执着男子。
父亲,女儿会继承你的遗志,救死扶伤,悬壶济世。
左婷依很清楚自己父亲的理想,只是当年她已经是太子妃的人选,所以父亲临终前只是抓着她的手,无声的看着她……
新的医馆被左婷依命名为“左氏医馆”,不为别的,只为了纪念自己的父亲。
在医馆里坐堂的时候,左婷依总是一身青色的男装,除了她之外医馆里还有一个负责整理药材和煎药的小厮,这个小厮名唤黄兴已经在这个医馆里工作多年了,老郎中离开的时候把他留了下来,黄兴很勤快,熟识草药,对病人也热情,所以左婷依也很喜欢他。
“左大夫,我娘子的病怎么样?”
“左大夫,我娘亲的药煎好了没有?”
还没到中午,医馆里已经坐满了患者,大家都知道楼兰城里多了个女大夫,而那些平日里不习惯看男郎中的女患者也都争相的过来就诊,一大早上医馆里就忙得不可开交。
左婷依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露出一抹疲惫的微笑来:“你娘子的病没什么大碍,我会给她开一剂药方,回去之后连服七日即可。”
“你稍等一下,你娘亲的药马上就煎好了。”
左婷依也没想到今日的医馆会这么忙,偏偏今日黄兴陪着他的媳妇回娘家了,医馆里只剩下她一个人,这边诊完症,那边又要看着抓药,还得小心的看着火上煎着的汤药……
正当左婷依忙的焦头烂额的时候,医馆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碧衣少年的身影,他看着一脸疲惫的左婷依笑了笑,径自的走到了她的身旁:“你去看症吧,煎药,抓药的事情,我来帮你!”
熟悉的声音蓦然响起,左婷依抬起头就看到夏白语微笑的脸庞。
“怎么?不相信我啊?你别忘了,我以前也做过药铺的伙计。”
夏白语在左婷依身侧轻笑着说。
左婷依神色微变,看着夏白语熟练的在那里整理药材,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转身走到一旁,开始为下一个患者看起病来……
有了夏白语的帮忙,左婷依立刻轻松了不少。
天边的红摇摇欲坠的时候,医馆里也送走了最后一个患者。
左婷依深吸了一口气,站起身来,不经意的转头,看到夏白语正认真的站在不远处煎药。
“你休息一下,我来吧。”犹豫着,左婷依还是上前一步轻轻的说了一句。
由于太过繁忙,两个人这一整天都没有吃过东西。
“不用了。”
夏白语头也不抬,依旧认真的盯着眼前的火炉:“马上就煎好了,换人的话,恐怕没办法掌控好最后的火候。”
左婷依看了他一眼无声的退到了一边。
“好了,大功告成!”
片刻之后,医馆里响起一个少年开心满足的声音,靠在一旁的左婷依抬了抬眸,看着一头大汗却满脸笑容的夏白语,她很难相信眼前的这个少年就是她所认识的夏白语。
他笑得太过干净迷人,一点也不像是个满心算计的人。
“左大夫,我帮了你一天,你是不是该表示点什么?”
在左婷依愣愣出神的时候,夏白语却是一脸笑容的看着她。
“嗯?”
左婷依终于回过神来:“你想要工钱?”
“呵呵。”
夏白语挠了挠头,像个邻家少年,有些调皮的看着她:“不如,你请我到雪兰楼喝酒怎么样?那里的楼兰雪很不错!”
雪兰楼的楼兰雪。
左婷依微微挑眉:“那里的酒菜很贵,我请不起。”
“那你自己做菜给我吃。”
夏白语眨了眨眼,一脸狡黠的看着左婷依:“我的身上正好带了一瓶楼兰雪,你再做点下酒菜,怎么样?”
很明显,这家伙是早有预谋。
左婷依看着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酒瓶,并且得意的摇了摇,那芬芳的酒香立刻在医馆里弥漫开来……
“好吧。”
良久之后,左婷依还是点了点头。
四菜一汤,两个人吃饭足够了,而对于如今习惯了粗茶淡饭的左婷依来说,这甚至有些过于奢侈。
“喝酒么?”
夏白语在左婷依的面前再次晃了晃他的楼兰雪,左婷依却是用力的摇了摇头:“我不喝,你自便吧。”
夏白语凝起眸子深深的看了左婷依一眼:“听闻楚墨成婚那日你一个人在这楼兰城的大街上自斟自饮,是不是自从那夜之后,你就不再喝酒了呢?”
左婷依拿着筷子的手微微一顿:“那家伙,果然是你的人?”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夏白语依旧盯着左婷依的眼睛:“曾经,我以为你喜欢的人会是北冥慎,却没想到你真正喜欢的人竟然是楚墨。”
楚墨,楚墨……
当这名字一次次的从夏白语的口中说出,左婷依只觉得自己的心一次次的疼痛。
“夏白语够了!”
左婷依“嚯”的一声从椅子上站起身来:“你走!这里不欢迎你!”
“你被我说中心事,恼羞成怒了吗?”
夏白语也缓缓站起身来,从始至终他都一直盯着左婷依的眼眸,不肯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
“既然你喜欢的人是楚墨,你为什么要离开他?”
“为什么?”
夏白语的声音不由自主的提高。
为什么……
不管楚墨变成什么样子,他依旧是左婷依心底最喜欢的那个好粗磨哥哥,可是……
“是楚墨逼你离开,还是有人……”
夏白语的问话还没有问完,一旁的左婷依终于忍不住的打断了他。
“够了!够了!你到底想要知道些什么?我为什么离开他?你不知道么?你不明白么?我已经不在清白,我已经配不上他,就这么简单!夏白语!你到底想要怎么样!非要把我逼到绝境你才会觉得开心么?”
夏白语愣在原地。
就这么简单……一个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原因。
夏白语,你还想要知道些什么?
房间里一下子沉寂下来。
夏白语的一再追问的确是别有用意,可是左婷依的回答,却让他措手不及,一时间没有了任何的心思。
有些早就模糊不清的记忆,似乎在这个夜晚有了死灰复燃的迹象……
良久之后,左婷依颓然的坐回了木椅上:“算了,都过去了,还提它做什么?夏白语,我不知道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我也不管你有怎样的计划,只是请你不要来破坏我的生活好吗?我只想平平静静的过完这辈子,只有这个愿望而已。”
“好。”
夏白语轻轻的应了一声,把杯中的楼兰雪一饮而尽:“我答应你。”
那些芬芳的清酒,流入喉咙里,不是香醇的芬芳,而是微酸的苦涩……
圆月当空,晚风扑面,夏白语从左婷依的家里出来,一个人缓缓走在楼兰城的街头,晚风中飘荡着莫名的淡雅香气。走到长街的转角处,夏白语忽然间停顿下来,警惕的看了看四周。
刚刚那些香气,似乎是……
他的身子一晃,整个人摇摇欲坠起来。
“夏白语,夏阎王?”
一个冷冷的声音在空旷的街头响起,随即一个修长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了夏白语的身前,正是西岳王府的总管,叶冷!
夏白语揉了揉额头,视线微微有些模糊。
蚀香散,他终于响起那香味的来源是什么,随即脸上露出一个看似非常惊恐的表情来。
“这位大侠,你在说什么?什么夏阎王?你是不是在空气里燃了蚀香散?我只是个医馆的小厮而已,你到底要干什么?杀人越货的话,你可是找错人了。”
叶冷没说话,缓缓走到夏白语的面前,凝视着他的脸庞:“这张脸,我绝不会看错,就算你不是夏白语,也一定和他有所关联,我可以不杀你,但是你一定要乖乖听话,我们主子想要见你!”
叶倾城?
夏白语听了叶冷的话,轻轻呼了一口气,似是放下心来,却又还带着几丝的狐疑:“你不杀我就好,你的主子是谁?他是不是病了啊?我们医馆的大夫,医术可好似好得很。”
“废话少说!”
叶冷猛地上前一步,用力的一会胳膊,就把夏白语打昏在地,随即他用手摸了摸夏白语的肩骨,脸上闪过一丝疑色。
真的是个文弱小厮?身体里竟然连半分内劲都没有!
看来自己这蚀香散用的倒是浪费了,这是……为何这家伙会和夏白语长得一模一样,这其中到底有什么玄机呢?
叶冷没有多想,把昏迷的夏白语抗在肩上转瞬之间,消失在街头……
待到叶冷离去多时之后,又一个黑影出现在刚刚他所站立的地方,凝望了一眼叶冷消失的方向。
“少爷,你也太乱来了。”
听空自顾自的嘀咕了一声,随即身影一闪,也消失在黑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