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有在大山里生活过,所以你不懂我的感受。你觉得我可以和大山交流,所以很羡慕我,但你不知道,这大山对我来说,其实是一种负担,他给了我一种压力。”
姚老不解道:“什么样的压力?”
白竹道:“一种活下去的压力。我们只是普通人,我们需要活着,需要钱,而不是那些诗情画意之类的缥缈无常的东西。”他叹了口气,道: “但是这大山太高,太大,离外面的世界太遥远,土地贫瘠,产出不丰,道路难行,阻碍了发展。”
他自嘲的笑了起来, “它的纯净,意味着贫穷和落后。你可能从来没有这样的经历,一家老小,背着上百公斤的粮食走十多公里的山路,就为了换取一两百块钱,一两百块钱,就是一个家庭一两个月甚至三四个月的开支。”
姚老沉默着摇头,白竹所说的这些,当年自己不也经历过?只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社会的发展,个人能力的一步步提高,生活物质富裕之后,曾经的苦难也就成了过去。
原来忘记曾经遭遇过的痛苦,也不是什么无法做到的事,需要的只是时间。
白竹继续道:“大山很伟大,但对于我们来说,它阻碍了我们生存,它有广博的胸怀,却也是在贫穷的根源。”
姚老摇头,“你不能因为这些而怪罪大山,大山没有错。”
枯叶脸上笼罩着一层莫名的表情,道:“我没有怪罪大山,我们都在努力。你现在能明白,当初你们杀了那两只羊我为什么会那么愤怒了吗?”
姚老在他旁边蹲下来,和他一起看那个忙碌的蚂蚁王国,道:“我们每个人生下来都有自己的使命,都有自己的命数,我们别无选择,就像这蚂蚁窝一样,工蚁,雄蚁,蚁后,各有分工,从生下来开始,他们的宿命就已经注定。”
白竹转过头来看着他,“我的宿命也注定了么?一辈子放羊?”
“这要取决于你。”姚老淡淡的道,“你成长于大山,大山赐给你生命,给予你智慧,这是它能做的。但怎么活,活成什么样,在于你的选择,这是你能做的。”
白竹沉默了一会,道:“我觉得钱很重要。”
“钱当然重要,但你的眼光,不能全放在这里。虽然我说每个人生下来都有自己的使命,但这并非一成不变,人毕竟不是蚂蚁,你明白吗?一切还是要靠自己。”
白竹笑了笑,道:“既然如此,能不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我不想再当白痴,白痴一样活着,白痴一样死去。”
姚老沉默,半响,才低声道: “我们不小心走进了一个生死绝谷。”姚老伸手抚摸着面前那古朴沧桑的祭坛,“这个生死决谷是一个阵,只有清晨时分,我才有把握破这个阵,所以我们需要在这里过一晚。”
白竹听得一头雾水,“什么是阵?”
“阵怎么说呢?”姚老摇了摇头,“你可以把它理解为是对天地规则的一种运用,当一个人足够强大时,他就可以运用天地规则,调动天地力量,做他想做的任何事。武侠小说看过么?可以像小说中的那些人一样,调动内息摧毁对手。”
他用颤巍巍的两根手指,捡起了地上一块坚硬的石头,在白竹期待的眼光中,他低喝一声,手指用力,那块坚硬的石头就四分五裂开来。
“就是这样。”
白竹瞪大了眼睛,以前的他从未见过这样可怕的力量,两根手指而已,能够捏碎石头,更何况,这还是一个老人。
姚老笑了笑道:“我这还不算什么,这个世界上藏龙卧虎,高手比比皆是。有的人可以快若流星,转瞬间击杀数十米外的对手,有的人不断磨炼肉身,可以抵挡子弹,有的人能够辟谷长生,可以活很多很多年。当然,也有的人可以调动天地气息,刻画天地规则,在某个地方布下阵,就比如这个生死绝谷。”
“哦。”白竹似懂非懂,眼神雪亮,“真有那样强大的人吗?”
姚老叹息着道:“以前有很多,现在少了,但可以肯定,这个世间,一定还有那样强大的人。”
白竹雪亮的眼落在他身上,“比如你。”
姚老笑着摇头,“我这个老头子能算什么?末流之辈而已。”他抬起手点在地上,以点为中心画了个长方形,把茅舍前的空地都划了进去, “这个点就是祭坛,今晚,这里就是主战场。”
“主战场?”白竹看着那长方形,眼睛里充满了好奇,“到时候会发生什么?”
姚老脸色变了,一股阴冷浮现在他脸上的皱纹上,“战争,决定我们生死的战争。”
白竹却不明白, “战争?我们和谁作战?”
姚老却不想多说,只是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好吧,那我应该做些什么?”
姚老看了他一眼,在心里叹息一声,道:“到时候你就找个地方躲起来。”他的手点在长方形的某一个点上,“这里比较合适。”
白竹对照现实看了过去,发现姚老点的地方靠近树林,道:“我躲在树林里不行吗?”
姚老摇头:“不行。这整个生死绝谷是一个大阵,以这个祭坛为中心是一个阵中阵,树林以外又是其他的阵。你可以把这个理解为一个大框子里的很多小框子,你要是进了树林,就是进了小框子。而我们,只需要在一个小框子坚持到天亮就行了,没必要把所有的框子都走一遍,那样太累。”
……
……
晚上,夜空中繁星点点。
夜幕如水,遮住了远处近处的天空,黑漆漆的山谷里,寂静的可怕。
白竹安安静静的坐在姚老身后,下午得到了姚老的告诫,他知道了这里会有一场战争,但对手是谁,怎么进行,他一无所知。
他只在《三国演义》以及一些街边商店里的电视画面里见过战争,双方武将出场单挑,然后挥军掩杀,今晚,不会也是如此吧?
白竹的旁边,坐着南宫织梦。这女孩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没有呆在帐篷里,而是老老实实的坐在了白竹旁边。
白竹翻了个白眼,他对这个女孩的印象实在是不好,不想坐在她旁边,却又不得不暗自忍耐。
他这边在翻白眼,实际上南宫织梦心里也在对着他翻白眼,在她心里,自己能坐在这乡巴佬旁边,不知道是他几辈子修来的福分。而看这小子的样子,他估计心里还不乐意呢。
沉默中,两个相互翻着白眼的两个少年少女目光对视在了一起,又装作不在意的分别,一点点的消磨时间。
月光如水悄悄来,洒满山谷好似霜。但在山谷里高高的古树的遮挡下,落在他们身上的月光其实很少。
虽然少,但是月光很温暖。淡淡的暖意流连在肩头,很安静,很祥和。
某一个瞬间,月光的温暖不见了,山谷的不知名处,响起了一声尖啸。
“轰”的一声,仿佛有一颗炸弹,在山谷中炸开。
山谷瞬间沸腾。
白竹睁大了眼睛,只见刹那功夫,那茅舍前的祭坛就发出了血红色的光,而半空中,原本洁净的月光竟然慢慢变得血红,不断扭动着,最后变成了一个个手持血红长矛血色人影。与此同时,祭坛周边泥土翻滚,一根根白骨破土而出,在草地上组合成一具具骷髅。
白竹揉了揉眼,觉得自己看错了,但发现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瞬间汗毛炸起,跳了起来。
“卧槽!”
旁边的南宫织梦也张口惊呼,“卧槽!”
前面,面色凝重的姚老转过头来,不满的撇了他们一眼。
“闭嘴。”他冷冷的道:“活过今晚,明天就能安全出谷。”
那些破土而出的骷髅在空地上无声嘶喊,骨节不断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片刻后,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在操控着它们,它们以祭坛为中心,组成了一个方阵,如同古代的战阵一般。
天地间一片死寂,肃杀。
原本静止的没有风的山谷,突然间狂风大作,飞沙走石席卷了整个战场。
白竹看着眼前的一幕,震惊的说不出话来,要不是姚老站在前面,此刻的他说不定转身就跑。此时此刻,他终于明白,下午姚老所说的战争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是一场死人与活人的战争。
双方没有原因,没有交流,只是因为白竹等人踏足这里,就要见真章,分生死。
战场沉寂,只有狂风席卷。
谁也没有想到,这场战争最先发动的,是活人一方。
铁鹰大吼一声,声如炸雷,他举起铁拳,向着面前整装列阵的骷髅方阵扑了过去。
当先的骷髅张开大嘴狞笑,在夜色里诡异无比,它全身的骨节都在抖动,挥动着手里的骨头,向着铁鹰劈来。
“砰!”
铁鹰身影交错而过,狞笑的骷髅被他一拳砸倒在地,重新碎成了骨块。
但紧接着,“哗啦”一声,散落在地的骨块重组,一具完整的骷髅重新立在地上,再次发出无声狞笑。
“咔咔”……草地上,上百具骷髅都在狰狞大笑。
这里,似乎已经是人间地狱。
“铁鹰,回来。”姚老冷冷的道。
铁鹰听到姚军的话,几个跃步,跳了回来。
姚老看着天上那几个月光形成的透明人影,面色沉重的道:“现在,我们最重要的任务是保护好织梦,绝对不要轻易冲出去,骷髅交给你们,血影交给我。”顿了顿,他接着道:“骷髅是有形之物,用枪。”
说完,他站直身体,抬起右手,右手食指和中指并在一起,正对着最前方的一个血色人影。
下一刻,姚军的手指发出了光,光如跳动的火焰,在一瞬间洞穿了那倒血色人影。血色人影仰头,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在半空中化成了虚无。
而姚老的这一举动,似乎激怒了其他的血色人影。十几个血色人影同时举起了手中的长矛,向着姚老冲来。
姚老一声冷笑,手指再次绽放光明。
“砰!砰!砰!砰!”
枪声响了起来,铁鹰,雪鹰,蓝鹰,红鹰,黑鹰,每人手里端着一把枪,对着面前源源不断冲来的骷髅开火。
骷髅散落在地,但又很快重组,继续加入到冲锋的行列,有一种惨烈的架势,然而这些都没用,在现代武器强大的火力网前,冲锋的骷髅眨眼间又被撕成了碎片,散落在地。
白竹看呆了眼,今晚上,在这个山谷发生的事,远远的超出了他所能理解的范畴。旁边的南宫织梦就比他强多了,冷笑着道:“一些骷髅而已,有什么好怕的,瞧你那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大小姐,你见过你当然不怕了。”白竹不满她的态度,不软不硬的道。
“再敢这么跟我说话,信不信我杀了你。”南宫织梦眯起眼,冷冷的道。
怒气上涌,白竹心里一气,但又觉得不好和这小丫头一般见识,愤愤的看了她一眼,转过头不在做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