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忧以略带舞步的旋转完成了最后的动作,收起宝剑。
歌罢舞罢,殿中寂静无声。大多数人不会懂,一场本该轻松愉悦的晚宴如何被她搞得气氛沉重,所谓的舞剑助兴也充斥着悼亡的悲愤气息。
有学识的老臣已听出她唱的是屈原的《国殇》,有别于他们对楚国的认识。这里的屈原不再是披着兰若香草怀才不遇的无奈诗人,这里看不到自怨自艾怨天尤人,更多是怀抱男儿刚性的雄浑气魄,真正的男子汉就该如此,一腔热血洒向疆场。或许真实的屈原本就是如此,香草美人不过是他温婉的表象,他身体里本就流着刚烈悲壮的血液。刀光剑影,金戈铁马,在战国末年残酷的兼并战争中,这些场景划破了楚国钟灵毓秀的山水,演绎了末代宗室最后的反抗。
“操吴戈兮被犀甲,车错毂兮短兵接。”神情专注霍去病忽然执剑闯入,不问缘由与手执宝剑的解忧对抗起来。
解忧明显一愣,躲闪过几招之后,慌忙应对着。她刚才沉醉于《国殇》,对外界的反应充耳不闻。其实她不知道,她歌声剑舞所表达的含义已经感染了霍去病。在听到“左骖殪兮右刃伤”一句时,他的心神已逐渐回到殿中。而“带长剑兮挟秦弓,首身离兮心不惩”已令霍去病无法自已,他悄然起身,宿命般来到刘彻的佩剑室中取出宝剑。解忧割裂了他试图以时间去抚平愈合的伤口,就必须接他这一剑。
大汉从不缺少优秀的铸剑师,也不乏真正的好剑。但在庙堂之中,天子阵前,却鲜有真正精妙的对决。以刚对柔,以柔克刚,对霍去病而言,解忧显然不是最合格的对手,但一曲《国殇》亦已足够,这至少证明她是懂他的。
霍去病的招式攻击气势雄浑,大开大阖,异常刚猛,每每击得解忧以守为攻。而刘解忧身形轻盈,且善用巧力,招式如行云流水,每到山穷水尽时往往能化险为夷,甚至抓住时机反败为胜。
一个是刚劲有力的男儿气魄,一个是柔而坚韧的女儿风骨,这一双并不怎么登对的剑客也舞得相得益彰。
二人配合如水几十招赏心悦目的刚柔比划之后,只见霍去病发力。这一刺,是刺破胡虏身躯的坚毅,那一挡,是抗击匈奴入侵的决心,再一挑,轻易击退浑邪的反扑,最后一击,是箭破苍穹的决绝。
刘解忧在他异常刚猛的招式下逐渐落了下风,后退躲闪的步伐也不如先前灵动。霍去病以剑身击得解忧右手一颤,一不小心整个人侧身倒下去。她左掌立刻支撑在地面,却见霍去病毫无停止的意思,一门心思攻上来,势必要将解忧打倒为止。
霍去病的动作变得张狂不受控制,他以剑尖挑开她的剑锋,向前一刺,顷刻间动了杀心。
人们当然不知道霍去病此刻的状态,河西一战他在体内积蓄了太多东西,死亡,杀戮,牺牲,这些东西无穷无尽折磨着他,他太需要释放了。这一次比剑打从一开始就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完全把解忧当成需要铲除的对手,杀戮他七千勇士的匈奴。
解忧眼见霍去病剑尖杀来,心知避无可避,仓促间右脚侧踢,避开剑尖,左脚跟上,先后重重踢在他左臂上。这一反击实属无奈之举,黔驴之技,出乎意料,却将霍去病士大力沉的攻击轻易化解,他身体后移,吃痛般闷哼一声,手中的剑锋也无力停止了挥舞。
解忧心下一凉,束好的头发也不听使唤,几缕碎碎的挂在耳际,多少有些狼狈。但此刻她更为霍去病讶异,本来自救的招数难不成伤及了他?她立刻起身,收起宝剑,上前好心过问他的状况。
却不想,解忧手尚未碰到霍去病衣袖,已被他快速闪开,本能般,霍去病挥剑划过前方,一道寒光闪过解忧喉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