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雪初霁,阳光洒在洁白的积雪上,于单在帐篷外磨砺着宝刀,一来二去,整个早上过去了,只见他一会儿凝眉一会儿傻笑。那个狡黠的女子,在那一天踏雪之后,似乎少了几分尖锐,多了些深思。于单试图去揣测她心底的声音但无功而返,他自顾自将这理解为解忧对永留匈奴命运的接纳。
“王子如果想那个女人就去找她,何必在这里胡思乱想?”他的随从稽珊嬉笑着凑上来。
于单摸摸脑袋,“谁说我想她了?”他不是个轻易动情的人,但这远道而来的异族女子或多或少俘获了他的心。
“你不想?这短刀都快磨成刀片了。”稽珊贼贼笑着。
“你是娶过亲的,你说,那个叫玦的汉女她心里究竟想什么?”于单停下手中的活儿,忍不住问他。
“嘿嘿!王子你承认了,”稽珊憨厚笑着,“女人不听话就要用鞭子抽,经常抽打她们就老实了。”
于单摇摇头,他多少受了母亲的影响,不习惯这种野蛮的方式。于单说道,“她看上去比我们匈奴的女子更果敢。”
“我看不是,她和狐狸一样狡猾,”稽珊摸着鼻子,吐了口唾沫,“她一个眼神一个招手就把王子迷得团团转。”
“你说她开始喜欢我了吗?”他百思不得其解,若说喜欢,可她总喜怒无常不冷不热,若说不喜欢,偌大一个王廷,她又怎会只和他相熟。
“我听老人说,汉家的女人生性含蓄内敛,越是喜欢的人表面越是装作讨厌你。远不如我们匈奴的女子热情可爱。”稽珊分析得头头是道,却被于单一把拒绝,“胡说八道,我自己想去。”嘴上虽这么说,他心里却欢喜着。
解忧住在清河阏氏大帐附近,于单却被贬得颇远。他风风火火翻过山丘朝大帐而去,却远远听见两个女子争吵。
先是充满骄矜的匈奴语,“哪里来的汉家女人?我非要好好抽打你,让你知道谁才是王廷的主人?”
然后是不甘示弱的汉语,“真是蛮不讲理,蛮夷之邦的女人连女人都这么不可理喻。”
“你胡乱说些什么?”这又是一段匈奴语。
眼见那匈奴女子嚷着要打人,于单大跨步跑上来,“住手!”
他说的是匈奴语,那匈奴女子一怒,“于单你来得正好,我正要教训这个不懂规矩的汉女。”
不待于单解围,解忧立刻问道,“她嚷什么?”
于单不及回答她,对那女子道,“这里是单于的王廷,王廷的次序是单于定下的,她不是你的女奴。”
“一个低贱的汉人,竟敢在穹庐大帐四周窥探,就她也敢在我面前撒野!”那女子不由分说,抡起鞭子就打。
于单一把拽住鞭子,狠狠瞪着她,“她是阏氏的女奴,不要忘了阏氏才是王廷的女主人。”
“哼!你果然是汉人,从皮肤到骨头都是汉人。”于单的身影盖在她脸上,她瞬间气短了七分,抽回鞭子,“于单,你会后悔的,会后悔的!”
于单眼中掠过一丝惆怅,任由她骂骂咧咧扬长而去。
“她谁呀?”解忧满脸不屑瞧着她那骄傲的背影。
“单于的姐姐阿兰,”于单显得不耐烦,淡淡说道,“你们也真行,两个语言不通的女人也能吵起来。”
解忧两眼一翻,轻描淡写将事情掩盖过去,“这你就不懂了,很多女子天生就是对头,就算看不见听不到也是对头,两个非要斗出胜负才能罢休。”
“你的道理就像秋天的落叶一样多,只一片就让我无话可说。”于单目中尽是温暖的关切。
解忧心里一慌回避着他的目光,冷冷问道,“她是你们单于的姐姐,那么她丈夫是不是赵信?”
“没错,赵信回到匈奴,单于就把阿兰嫁给他。你认得赵信?”于单问道。
解忧摇摇头,“听边关的人议论过。你们的单于和我们的皇帝一样,把姐姐嫁给值得信任的将军来笼络人心,他肯定是跟我们汉人学的。”
“自大,”于单撇撇嘴,“不过我们匈奴人的军师确实是你们汉人,汉朝宫廷里的宦官。”
中行说!解忧脑中飞快闪现这名字,曾作为汉宫宦官的他随公主和亲,随后凭借其谋略与智慧成为匈奴单于的智囊谋士,相传他曾立下誓言,此生必助匈奴灭大汉。她心里幽幽道,“卖祖求荣这等断子绝孙的行当果然要断子绝孙的人来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