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馨回到家中时天边只有夕阳的点点余晖,不知从多久开始她便过着这样早出暮归的日子,当初秦彦天还在时,这些都不用她操心的,可如今这家业也只能由她担待着。想到此,心中的苦涩又泛至嘴角,抹上一丝自嘲的笑,她竟然又想到他了。
走到中院时,一个陌生的丫头在庭院里扫着落叶,廉馨蹙了蹙眉,不知道何时府中添了什么人她都不怎么清楚了,家中的事物都是全权由李叔打理了。想当初,她一直以把持府中事物为己任,而今却要像个男人一样扛起生意场上的事务,这变化真是很大。
“你叫什么?”廉馨走到那小丫头身边不冷不热地问道。
那丫头急忙停下手中的活,轻声答道,“巧春。”
“是谁招你来的?”廉府的丫头小厮都不少,似乎是不缺人的,也不知道何时又招了人。
如今她真正管理家业后,许多观念都改变了不少,开支节流已在她脑中逐渐形成。
那丫头愣了愣一时答不上话。
廉馨狐疑地盯着她,刚想说什么,不远处她的贴身丫鬟莲心便急匆匆地跑来了。
“小姐可回来了,小少爷一直在哭闹呢!”
廉馨着急地拧着眉,也不管那人来历了,急匆匆往自己房间跑去。儿子自出生起就很黏她,只要过一段时间看不到她便会哭闹。若是被其他玩意吸引了眼光,那也还好,若是把他一个人放在房里,没人陪他,那就不得了了,估计整栋房子都会被他的喊闹声给掀翻了。
这儿子的确让她操心不少,以前一向飞扬跋扈的她,对儿子甚至没说过一句重话。如今除了她那个整日无所事事的哥哥,儿子就是她唯一的亲人了,也是她以后的依靠。何况,儿子是她和秦彦天的,也是她最后的一个念想寄托吧。
将儿子哄完,待儿子沉沉睡去后,廉馨才松了一口气。
宁静的夜晚,这院子内却不太宁静,门外杂乱的声音令她又蹙紧了眉头。
走出门一看,她那位自视风流倜傥的哥哥廉谡哪还有往日的潇洒气度,竟然在院子里就发起了酒疯,又是喊又是叫,不时还在嘴中哼着不着调的曲子,身旁好几个家丁使命的拉住他,想把他拉到房间洗漱一下,可那脱了缰的野马哪会随他们走。脚步虚浮地在这院子里转圈圈,摇摇摆摆的,一个不小心还真怕他摔到地上。
摔了更好,廉馨咬着牙,冷冷地看着院子里的一切。这不成器的哥哥,以前就只会说要云游四海,潇洒走天涯,一年难得回来几次。
自从秦彦天离开后,家中一时没了支柱,她苦口婆心地劝着他要他好好学做生意,打理家业,那没良心的哥哥哪里会听她的。可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这哥哥还真是乖了,竟然一直待在泉州没有出去过了,虽然时不时夜不归宿,她也安心了很多,起码他不再打着那个云游四海的算盘。
而后,她才发现这哥哥哪里是浪子回头,不过是看上了一位琴妓,不过……求而不得,于是整日借酒消愁。
廉馨幽幽地叹了口气,自从秦彦天离开后,她就变了,若是以前她早就提起棍子将这“浪子”打得狗血淋头了,而今,她不再会那样了。
廉馨走近躺在地上呈大字形的廉谡,叫了好几个壮实一点的家丁,拖着拽着将他拖进了房间里。
家丁们把房内的烛火点燃后便纷纷退下了,一室的寂静,只有廉谡那有些杂乱的呼吸声,以及满室浓烈的酒味。
“你看看你自己,为了个女子竟将自己弄得这样!”廉馨站在那,语气中有些无奈,更多的却是怨怼。
廉谡趴在床上,不曾回头看她的表情,口齿不清地哼着,“我……要睡了……出去……”
“你还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妹妹?”廉馨走上前,狠狠地踢了下他拖在床沿的脚。
“出去……”廉谡依旧趴在床上闷闷地回着。
过了片刻,便传来他故意制造出来的呼噜声。房内的空气凝滞不动,闷得她心里泛着疼,廉馨无奈地摇着头转身重重地将门摔上。
她算是知道了,在这世上靠别人不如靠自己。
以前,她有爹爹保护,顽劣刁蛮,后来爹爹把她交给了秦彦天,爹爹离开后,原以为秦彦天会像爹爹那本守护她保护她,无论何事都不需要她担心,因为她有这个肩膀可以依靠,可是她错了,再也没人能像爹爹那样对她了。
而廉谡,这个唯一的亲哥哥,从小她就没觉得他能给自己依靠,他贪玩风流,就像永远留不住的一阵风,原以为发生这些变故之后他会明白事理了,哪知还是如此。
廉馨苦笑着抬头望着黑夜苍穹里浩瀚的星海,点点星光荧荧闪烁,有些黯淡,而有些却出奇的明亮惹眼。
她知道若是想在这不见天日的烦闷生活中找到她的那抹星光,必定只能靠自己努力了,只有自己才能真正给自己幸福和毫无忧虑的安全感。
第二日,廉谡从头痛中逐渐苏醒,醒来后才发现自己整晚都是趴在床上睡着的。揉了揉发痛的眉心,这才想起昨日他又发酒疯了,轻叹一声,昨晚模模糊糊的记忆在脑海中流转轮放。
以前他可不是这样的多愁善感,甚至连叹息都很少,可如今,就如廉馨所说,他竟然为了一个女子这样折腾自己,可是他似乎已经回不了头了。
大致将自己整理了一番之后,廉谡才衣冠齐楚地走出房门,现在已经日上三竿了,日光晕着层层光圈照得有些猛烈。然而此刻,院子里就仅有两个小丫头在打扫,再没看到其他人影,显得有些凄落冷清。
廉谡随便逮着其中一个问道,“小姐去了钱庄么?”
“嗯,小姐一早便去了钱庄。”丫头点头答道,神色却有些胆怯,这些日子这位廉少爷的作风,全府上下都是清清楚楚的,现在一个个下人看到他都基本躲得远远的。
廉谡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挥手让那丫头继续打扫,大步朝府门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