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熙出了门便站在离慕兰房门口不远处的地方抽搐着,神情绷紧,准备房内一有情况便随时冲进去。
只是还没一会儿缑然便平静地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云熙低着头愣缩在角落边,等到他走远才动了一口气。
再进到慕兰的房间,只见她眼神空洞又迷茫地呆坐着,脸上没有一丝生气。云熙深深吸了吸气,走过去轻声开口,“夫人……你没事吧?”
过了好一会儿,慕兰才缓缓摇头,两人就这么静默着呆在房间里,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外的声音将这沉静再一次打破。
缑然悠然地走进,手中端了一碗黑乎乎的药水,与那白皙的瓷碗形成鲜明的对比,使得慕兰移不开视线,木讷地盯着那碗药。
缑然微扬着唇,“这么迫不及待想喝?”
将药水放在她前方的案几上,一股浓烈的刺鼻味道朝她的鼻间涌去,慕兰不禁轻轻颤抖着,细微的汗珠不知何时从体内涔出,密布在她的额前和颈背。
“缑公子,这是什么……药?”云熙捂了捂鼻子,一点也不喜欢这样的气味。
缑然轻抚着双手,眼眸的光没有离开慕兰一刻,“这就是你主子要你去买的药,都已经熬好了,还不让你主子趁热喝了!”
他的目光紧紧地揪住她,哪怕她有一丝的犹豫和悔意,他都会阻止她,告诉她真相。可是他丝毫没有看到他想看的神情,他看到她伸出手去端那碗从他进门开始就一直注视的药,仿佛方才她就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把它们全数灌入喉中一样。
云熙拦下慕兰快要接近药碗的手,“夫人,不要啊!”
慕兰幽幽看了她一眼,眉宇却依然紧蹙着,脑海里一直有一个声音在告诉她喝了它一切就过去了,现在怀的时间还短,还能回头的……
恍惚中,她听到远处有马蹄声和鸣叫声,她顿了顿然而最终还是挥开云熙的手,端起药碗就往喉中灌去,深深的苦涩从嘴边顺着喉管蜿蜒而入,最后遍布全身,她知道她的手一直在颤抖都快拿不稳那分外光滑的药碗了,可她还是维持着这样的姿势,知道药水全部流入口中,一滴不剩,她才放心似地松了手,清脆的破裂声响彻了整个房间,破碎的瓷片瞬时四分五裂地向各方弹溅出去,散落一地。
缑然神色僵硬地看着她,身旁的双手早已攥紧了双拳,随着他有些混乱的呼吸而微微颤抖着,手上青筋暴起,看得出他也是在极力压制着什么。
她竟然就这样当着他的面就将那碗药喝得干干净净,一点都不顾忌他的感受,她以为这孩子是他的所以才更要如此做吧!只是若是他告诉她,孩子不是他的,而是秦彦天的,不知道她又将是一副怎样的神色。
慕兰擦了擦嘴角残留的药渍,等待着即将来临的苦楚。
门外骤然接近的有些凌乱的脚步声在耳边越来越清晰,重重地踏在竹板上,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慕兰抬头望去,在看到门前的那抹熟悉的脸庞时幽暗无助的瞳孔蓦地收紧,突然下腹传来一阵疼痛,慕兰双手紧紧地抚上小腹,压制着内心汹涌澎湃的情绪,咬着牙强忍着将要脱口而出的**声,可冷汗却顺着脸庞一滴一滴地滑下,最后落入那冰冷的地板上散落开来。
缑然回头望去,双手握得更紧了,他感受到了眼前那个男人愤恨的暴怒,却在他的目光触及到这个捂着肚子痛苦闷哼的女人时微微放软了。
秦彦天几个大步上前,从缑然身边走过时,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地擦过他的肩。
“兰儿,怎么了?”开口说的第一句便是异常柔软的语气。
之前他还在想着找到这个女人之后一定不能心软,她竟敢再一次不留下任何消息的离开他!可是就在刚才看到她捂着肚子痛苦的样子时,他的心瞬间就软了下来。
慕兰紧咬着唇,摇摇头,伸手紧紧地抓着他的手臂,“彦天……带……我……回家……”
感觉到腹中翻搅似的痛,慕兰眼泪都快挤出来了,可还是硬生生地把泪水抑制在眼中,没有流出。
“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秦彦天怒吼着,炯炯的目光燃烧得格外炽烈,直直地逼向缑然。
缑然勾着唇看了一眼站在房门口的几个陌生壮汉,“秦老爷是想让家丑外扬么?”
秦彦天沉沉地呼了口气,挥手将那些手下遣退,又向一直站在旁边惴惴不安的云熙看了一眼,“你快去请大夫!”
云熙连连点点头,担忧地看了一眼慕兰,最后消失在门口。
秦彦天将慕兰抱在怀中,只感觉到她不断颤抖着的身子,看到一旁破裂的碎片,眉间的阴霾更重了,“你给她喝了什么?”
缑然悠然地坐下来,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这可是她自己要喝的,我只是成全她而已。”
慕兰紧紧地握着他的手,感觉到他手掌的暖意,心里的紧张也纾解了不少。
“彦天……不要再……问了……”缓慢又艰难地从嘴边吐出这几个字,慕兰眯着眼,眉间早已旋成一团。
她不想让他知道这件事,可偏偏这种档口他找到了这里,上天真是爱跟她开玩笑,现在她只能祈求缑然不要说出来了,可是他会么?她真的不确定。
“慕小姐,为何不想让他知道你怀有身孕?”缑然勾着唇,这一字一字吐出来,像是一双无形的手,生生地将她从悬崖边退了下去。
慕兰的心沉到了崖底,碎得四分五裂,紧张,不安,疼痛,绝望,一个个无情的字眼都卷裹着她整个身子,不由让她颤抖得更加厉害了,泪再也没法压抑住,倾泻而出。
秦彦天皱着眉,“你什么意思?”
缑然修长的手指轻抚着自己的嘴唇,仿佛那上面有些不知名的柔软,“不然她为何要喝打胎药?”手指蓦地停住,看到她那般绝望空洞的眼眸,心中也泛起一阵虚无,只是她的痛苦却不是为了他,想到这,他不禁自嘲地勾起了嘴角。
秦彦天沉了沉眼眸,眸光晦暗不明,却有一股戾气,若换了其他人应该早就怕的不敢直视了,可他不怕,依旧云淡风轻的神情注视着他,似乎还带着一份得意,他倒要看看,这个男人会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