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兰回到柴房,只见巧冬双眼紧闭,蜷缩着身子,眉间的紧皱暗示着她的痛苦,不知是身上的还是心上的。
慕兰缓缓走过去,将她扶起坐在地上,巧冬幽幽睁开眼见是她,又冷笑着闭上。
“巧冬?”慕兰沉声说道,眉眼间含着一丝无奈,她这般样子又是何必呢……
不知过了多久,巧冬缓缓睁开眼,瞥到一旁的人还未走,顿时又不觉勾了勾唇角,“怎么还不走,看我这样你很开心?”
慕兰幽幽地叹了口气,“巧冬,为何你会成了紫衣?”
巧冬自嘲地笑了笑,眼睛却分外湿润,不过也只是湿润而已。
抬眼望了望四周,恍然开口,“没想到还是回到了这……又回了这……”似有着无尽的感慨,巧冬瞬时又垂下眼,长长的睫毛落寞地搭着,让慕兰看得心中微微不适。
“巧冬……”带着些许安慰,慕兰蹲下来看着她,却无法看到她眼中的神情,只见她苍白的侧脸,这样看着更加让人心生怜惜。
“都是你……都是你……”巧冬像是喃喃自语,又像是在对她说话,“当时为何不信我……”
慕兰心中被什么震了一下,自责地低下头,“对不起,我……赌不起我孩子的命……”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她必须切断所有能伤害到她腹中孩子的根源,只是她没想到居然真的冤枉了她,如此她就耿耿于怀从而变成今日这样么?
慕兰心痛地看了她一眼,本来天真的小丫头,如今又怎会这样一幅神情。
巧冬无奈地撇了撇嘴,目光幽幽地看着她,“夫人可知一步错便步步错?”
那一措,记忆又回到了那天。
当日她被赶出秦府,自然是饱受冤屈心有不甘的,没心思再去找地方服侍新主人,而巧春却恰恰很快找到了新主人,于是把身上的银子也都给了她。加上之前秦府打发给她的银子,基本能凑够多余的路费,她决定回惠州,虽然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是想按照自己的记忆去找找看,或许还能重新生活。
只是当她辛辛苦苦,跋山涉水花了将近一个月的路程回到惠州后,赫然得知她爹娘早就不在人世了,家产都是家中的叔叔占有着。而那个叔叔虽然让自己在家中留下来,却又百般刁难她,从未给过好脸色。
“紫衣啊,你年纪不小了,我想应该是时候为你找个好人家了。”一身绯色长衫,年龄约莫四十岁上下的中年男子啜着茶向坐在对面的紫衣望去,眼神却是不冷不热的。
“叔叔……”紫衣低垂的头忽地抬起,有些惊讶地看着对面的叔叔。
“西街的那个王三来家里说了,他家里有钱,嫁过去了不会亏待你的。”
王三?紫衣撑大眼睛不敢相信,就是那个日日在街上招摇过市,性情暴躁的王三!他不是已经娶了两个小妾了么,还要娶她?
一种被亲人出卖的感觉直溺入紫衣的五脏六腑,“叔叔,我还没想要……”
“紫衣啊,你也不小了,这种事都是听家里安排!再说人家王三看得上你也是你的福分!”这句不容置啄的话依旧在紫衣耳边轰隆隆地游走着。
想起当时的沉默,巧冬不禁又自嘲地勾着嘴角,泛起一丝苦涩。
慕兰忍不住轻拍上她的肩头,“你以前的名字叫紫衣?”
巧冬木讷地点点头,若不是正好惠州的醉音阁新店开业,需要招募大批人员,或许她也不可能逃得过叔叔安排的婚事吧。
犹记得那日叔叔抓着她的手,疯狂地将她往家里拽,她不肯再回去,竭尽全力反抗着。
“紫衣!连聘礼我都收下了,你现在说不嫁?”叔叔的眼睛冒着火光,令她不住地颤抖着,这还是在醉音阁大堂内。
“叔叔,我一直说了我不嫁!”她苦苦哀求着。
“你这小蹄子!”叔叔似乎被她惹得愈加恼火,冲她低吼着,“快回去!”
两人正拉扯着,不知何时易天出现了,将她和叔叔都请进了二楼厢房,这也使得她松了口气,毕竟大庭广众,她也怕再丢人现眼。
争执了半晌,最终已易天帮她付了一笔数目可观的银子给她叔叔而告终,她依稀记得叔叔拿着钱欣喜地甩袖而去的情景,那眼中除了钱对她甚至没有丝毫的留念,毕竟她也是他亲侄女啊!难道血脉至亲也只是如此而已吗?
“巧冬?”身后易天的声音将她从愤恨中拉了回来。
她只是摇摇头,“我叫紫衣。”
易天是见过巧冬的,记得她的长相,不过看着她如此坚持他便也不再探究下去,只是叫她好好在这里做事。
那段日子许是最苦的,巧冬撇了撇干燥的唇,幽黑的瞳孔中印射着慕兰那一张微微泛白的脸。
其实她本身对于琴技也是有些底子的,以前家中还算殷实,可是那还远远不够,所以在醉音阁她便日日抽空学琴,当然那是她只是个杂工,所以她只能偷学,看着那些被作为重点苗子培养的女子,她的眼中只有艳羡。
“巧冬……”慕兰苦涩地看着她,心底也不知什么滋味。
巧冬扬了扬嘴角,心里酸楚难当,“夫人,当时我只想着到了这里看着他就好……远远看着就好……只是……”
慕兰知道她口中的那个他指的是秦彦天,想起曾经看到巧冬偷偷张望书房被她看到过几次,那慌张的神情,绯红的脸颊不是春心萌动又是什么?
巧冬紧咬着下唇,似是悔恨又似是酸苦,心中五味杂粮,只觉得绞痛,若是她依旧远远看着他,也许现在事情也不会变成这个样子,可是她为什么要去招惹呢!苦叹一声,也许人就是如此,就是贪得无厌,就是不知满足,得到了什么,就进而想得到更多,所以才会招致接下来的悲剧吧!
如她,就是因为这贪心,最后竟连他正眼也不瞧她,还如此粗鲁地对她,这也是她自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