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出嫁的队伍的确气派非凡。林清越不知道苏昊是怎么办到的,几个陪嫁的侍女对她这个冒牌货好像没什么反应,好像没有李代桃僵这回事一般。送亲的使臣隔着帘子问安,她只须像个傀儡一般摆个样子就行。穿着大红的嫁妆坐在宽敞舒适的马车上,四名美貌的侍女在跟前伺候,林清越禁不住感慨人生无常。第一次结婚根本就不能称之为结婚,这次倒好,大红嫁衣,十里红妆,更有意思的是,这些嫁妆与风光都是她的前夫给她的。不知道轩辕朗宇如果知道和亲的公主换成已死的贵妃,心中会作何感想。
透过马车的窗帘林清越看到草原一望无际,送亲的队伍在边境止步,迎亲的队伍和送亲的队伍交接之后,她已经离开景明的土地,踏上了一片完全陌生的土地。
跪坐在一定整洁的大帐中,听着送亲使臣宣读圣旨,林清越低眉顺眼的偷眼瞧去,在这之前她怎么也没想到赫勒的尹罗可汗竟然是个十四五岁的小男孩。此刻他手握着权杖坐在王座上,神情冷淡,似乎这一切都与他无关。林清越心中不觉警惕,相比于苏昊,这个看似无害的孩子,更让她害怕。
周围的赫勒贵族神色倒还恭敬,这多少让林清越有点安心。她从来没有出过国,此刻才更深刻的感觉到国家的强大对于远居海外的侨民有多么重要的意义。她看过汉武大帝中和亲匈奴的南宫公主的待遇,这位正牌的公主享受到待遇完全不能和后来的和平使者王昭君相比。既然无可奈何的到了这里,她总是希望过得好一点儿。
使臣已经读完了圣旨,林清越谦恭的双手接旨,抬头对使臣微微颔首,敏锐的捕捉到使臣眼中一眼而过的震惊。她有些糊涂,苏昊为什么在最后的时刻让她和使者有正面的接触,就算这是这不认识她,对真正的永和公主也该有些印象吧。使者不同陪嫁侍女,他是要回京交旨的,难道他就不怕景明追究吗?
静静的坐在大帐里,外面的篝火宴饮让她心烦意乱。赫勒的女子并不讲究,苏昊本来让她参加篝火晚会的,她以身体不是拒绝了。苏昊也没有为难她,让她好好休息。可是接下来的事情更让她心焦,洞房花烛夜该怎么办?
正在心神不宁间,侍女通报:“公主,祥宁公主来看你了。”
林清越惊讶:“祥宁公主?”又突然想起是先永和公主嫁给赫勒斜也可汗的那位可怜的郡主,赶紧道:“快请她进来。”
帐帘掀开,林清越快步迎上,一名身着蓝衣女子握住她的手道:“妹妹一路辛苦了。”
林清越猜她就是祥宁公主,她已经像个地道的赫勒女子,身着草原贵族女子的皮毛大氅,头饰只是几只简单的簪子,丝毫看不出奢华。对上她的眼睛,林清越客套道:“姐姐一向可好?”借着灯光看到祥宁公主的面孔,但从姿色论,并不是十分的美貌,但贵在气质,温婉纤丽,是贤妻良母的形象。
中国的男人择妻标准是娶妻娶贤,对于妻子的外貌要求一般不会要求太高,否则会被人说成是贪恋美色之徒。只要有一个贤惠的妻子,就算有数不清的美貌小妾,这个男人的私生活都是无可诟病的。
林清越心中猜测祥宁公主的母亲大概是一位不得宠的小妾,正妻的女儿身份高贵,这种事一般都是找小妾的女儿代替,而得宠的小妾吹吹枕头风,也不会摊上这档子事,只有不得宠的小妾没办法,只得乖乖奉上自己的女儿。
祥宁公主可能真的不认识永和公主,眼中泪光闪烁,哽咽道:“还好,妹妹初来乍到,可能有些不习惯,有什么需要尽管跟我说。在这异族他乡,难得遇见故乡之人。”真是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只是她不知道这位老乡是个山寨版。
林清越心中本就不安,听她这么一说更是悲从中来,泣道:“谢谢姐姐。妹妹初来乍到,很多地方还要请姐姐照料。”
两人在皮草上坐下,林清越扫视一眼随侍的侍女,祥宁公主道:“你们都在外面守着,我和永和妹妹单独说说话。”
只剩下她们两人,祥宁公主问道:“妹妹闺名怎么称呼?”
一个很简单的问题,却让林清越心抖了一下。祥宁公主与永和公主虽是同姓宗室,却素不相识,但林清越这个名字不宜再用,她急中生智道:“我叫清清。”
“那我以后就叫你清清。我娘给我起名婉儿,你就叫我婉姐姐吧。”祥宁公主亲近道。
“好。”林清越本也不在意这些,论年龄她比婉儿要大几岁,这当然不能说。她有些迟疑的问道:“婉姐姐,我……我想问一下,左翼贤王是个什么样的人?”
祥宁公主笑容僵了一下,严肃道:“清清,你初来乍到,很多事不明白。但是你要记住,我们是和亲赫勒的公主,我们代表的是景明,他们怎么样不重要。”
林清越心一震,这祥宁公主难不成是个西施貂蝉一样的角色?可是很快她就知道自己想左了,祥宁公主顿了一下接着道:“这里的女人不同咱们那里。赫勒是父死子继,兄终弟及。就是父亲死了,继位的儿子会纳了除他生母外的所有继母。如果没有儿子,继位的弟弟会纳他哥哥的所有女人。我们是景明的和亲公主,除非景明和赫勒开战,不然无论谁当可汗,都不会贸然对我们下手。所以千万不要卷入赫勒的是是非非里去,明白吗?”
祥宁公主说得语重心长,一个自小接受三从四德的女人,能够如此冷静的撇清与丈夫的关系,林清越想着她是经过了些什么磨难才看透了这一点。她点头答应,可是眼下的事情该如何处理呢?
祥宁看她心神不属的样子,想她一路舟车劳顿,再加上初来乍到,一时不能适应,又说了些安慰开解的话,就告辞而去。林清越听着外面传来沉重的靴子声音,心里更是害怕,双手不由紧紧贴住腹部。
门帘掀开,苏昊竟然穿着一领火红色狐皮袍服。林清越见过狐皮袍服,也穿过,可她从来没见过一个男人把一件火红色狐皮袍服穿得这么妖冶。他带着几分酒意,脸色潮红,步伐踉跄得倒在地毯上,笑嘻嘻的看着林清越。如果不是场合不对,林清越倒是不介意欣赏美男醉酒。
林清越被他看得发毛,抓过茶壶想倒杯茶。一只手臂搭上她的肩膀,她吓得一个哆嗦,茶壶掉在地上,腿脚温热的触感吓得她一下子跳起来,只听见一声闷哼,她竟踩着了苏昊的小腿,跌倒在地毯上。
苏昊赶忙过来扶她坐起,神情紧张道:“没事吧。”
林清越摇摇头:“没事。”帐篷铺着厚厚的地毯,赤脚踩在上面软绵绵的厚实,跌倒根本就伤不着。她看到地毯上湿淋淋得一片,衣服下摆也是一片水渍。好在茶水不是很烫,没有烫伤。
苏昊看她嘴唇发白,神情萎靡,兴奋地心情淡下来,淡淡道:“这一路舟车劳顿,你也累了,早点休息吧。”说着起身,步伐不稳的走出大帐。
林清越觉得有些抱歉,可也放下心来。苏昊不似那些野蛮的草原汉子,倒是很自重身份。哎,她现在最担心的就是苏昊对景明和轩辕朗宇的敌意,无论什么样的关系,一旦以政治沾边,都会变得复杂莫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