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辰风和苏昊不知说了什么,林清越终于等到了她的葬礼举行。
她站在京城最高的酒楼——连云楼,透过窗户看着自己的葬礼,心中不知该作何感想。葬礼空前浩大,听着周围人的议论简直可以与不久之前皇后的葬礼相媲美。
苏昊低声问道:“怎么样,是不是很感动?后悔了?”
林清越冷淡道:“我倒不知道,你对一个死人,都没有一颗宽容的心。”
“死人?是啊,敬哀贵妃确实是死了。”苏昊嘴角微勾,似笑非笑。
林清越感觉最近有点神经衰弱,她意兴阑珊道:“我累了。”
苏昊确实好整以暇道:“现在人这么多,还是等送葬队伍过了这条街吧。毕竟能够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葬礼,你也是古今第一人了,怎么能不好好观礼呢?”后一句话附在林清越的耳边,轻微的呼吸喷在颈侧,林清越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看着送葬的队伍,林清越想起古人的十里红妆,这也称得上是十里送葬吧。轩辕朗宇做事倒真是滴水不漏,爱妃被逼自尽,他所做的不过是自保反击。把自己摆在受害者的位置上自保,确实比用君王的权威株连要好听得多,也更容易得到天下人的共鸣。想想三国演义中的汉献帝的伏皇后,敬哀贵妃的死倒也不是毫无价值。
和苏昊坐上马车是,太阳已经落山了。林清越神情疲惫道:“你有什么打算?”她不过是习惯性的问一下,根据以往谈话的经验,苏昊不会和她谈他的事情。
果然,苏昊微笑道:“你不和我回赫勒吗?”
林清越道:“我并非赫勒族人,何来‘回’这一说?”
“可是景明的你已经是死人了。”苏昊并不看她,刻板的陈述着事实,“而且你身无分文。”
林清越并不担忧,她有手有脚,身体健康,还怕饿死不成。她撩起窗帘,大吃一惊:“怎么回事,这是要去哪里?”这不是会四合院的路,而且车外居然有一队侍卫保护,她居然毫无察觉。
双肩被握住,林清越心一抖,苏昊虽然限制了她的自由,一直还是礼遇的。她一动不敢动,听见苏昊温热的呼吸喷在脸上,颤抖着声音道:“你放开我?”
“你怕什么?”声音带着嘲弄,“怕我这个野蛮人吃了你?”
林清越强忍着推开他的冲动,强自镇定道:“你吃人吗?”
“不吃。”苏昊往后一仰,靠在车壁上,懒懒道,“你们不是都认为我这样的野蛮人都是率兽食人吗?”
林清越得了自由,不敢造次,笑着说道:“我们相识也算不短了,我可没见过你吃人。”
马车停下,外面有人说了一句什么,林清越也听不懂,应该是赫勒话。苏昊露出一抹痞笑,对林清越道:“有故人来看你了。”
林清越挑眉疑问,车门打开,林清越看到一个颀长的身影端坐在马背上,整个人笼罩夕阳的余晖中,淡金色光晕中的男子看不见悲喜,轮廓深邃如同一尊雕塑。林清越跳下马车,走过去,抬头看着他,不知该说什么好。
洛辰风跳下马背,淡淡道:“跟我来吧。”
林清越像个小媳妇一般亦趋亦步的跟在他身后,他们走得并不远,看得见马车,不过说话却是听不见了。洛辰风看着林清越,眼神中划过一丝愧疚,道:“对不起,我只能帮你这么多。”
林清越无奈道:“本来以为逃脱了金玉笼,却又进了虎狼窝。还真是应了那句话,人生啊,没有最惨,只有更惨。不过我还是要谢谢你,如果不是你,今天的葬礼恐怕会更加精彩呢。”
“你都知道了?”
“我都知道了。说实话,我真的没有想到,你们之间有这么复杂的恩怨。不过苏昊的野心恐怕不小,你还是提醒他早作准备。”草原上的游牧民族历来是中原王朝的大患,其实苏昊说的一点都不错,那些都是率兽食人的野蛮人,他们的每一次入侵带给农耕文明的冲击与破坏都是很恐怖的。林清越就是不熟悉历史,却也知道北宋灭亡的靖康之难,两个皇帝当俘虏是罪有应得,可怜中原百姓尤其是京师重地,从此惨遭异族铁骑的蹂躏,苦不堪言。就是清王朝,对汉人的压迫和文化的禁锢使得中国这个古老的文明之邦在世界前进的脚步中远远落后了。
“这你放心,皇上心里有数。清越,是我连累了你。他只是想报复我……”
“你不要多想,你为我做的已经够多了,那天是我不好。”林清越抽噎道,“我真的没想到我假死逃脱会带来这么大的麻烦。如果我今天真的出现在自己的葬礼上,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可我还是无法救你,只能看着苏昊带走你。”洛辰风声音压抑,充满了无力。
林清越很想伸手抚平他的眉头,她从来没有感觉洛辰风有多么喜欢她,他眼睁睁的看着她进宫,成为别人的妾,他娶了别人,他不赞成她逃宫。只是力所能及的收养了澈儿,只是在接到她的暗信之后,给她绘制了悬崖底下的地图。所有的一切都显示着他喜欢她,但远远没有爱上她。
可是她忽略了,她进宫的圣旨是皇帝的命令,他收养澈儿本来就是欺君之罪,他娶妻更是皇帝已经怀疑他们之间的关系。她不知道轩辕朗宇的怀疑是从何而来,但是她感觉得到那种强烈的怀疑。在她以死脱身之后,他给她绘制地图的行为更是成了同犯。那个高高在上的君王对她而言只是皇帝,可对于洛辰风而言,那也是亲人。林清越很清楚,轩辕朗宇对他这个表哥有多么的看重。那么,洛辰风呢?对于她这样一个永远都擦肩而过的女人都有这样的情怀,对爱护他的表弟难道就没有血脉相连的亲情吗?
“澈儿还好吗?”林清越擦把脸,忍着泪水问道。
“很好,听霜姨说,他现在已经会读三字经了。”
“真的。”林清越喜悦不已,虽然她们母子情分短暂,可那毕竟是她在这里仅有的亲人。可是很快她的喜悦就被另外的想法压制了,“你和你夫人好吗?”
“还好。”
林清越温和的笑了一下,她听得出洛辰风妻子的感觉,那是中国人所称颂的相敬如宾,举案齐眉吧?其实这也未尝不好,夫妻之间朝夕相处的亲情远比一时冲动的爱情要牢固持久的多。而且洛辰风本就不是冲动之人,自然知道如何妥善处理夫妻关系。她犹豫道:“她知道澈儿吗?”
“知道,我说澈儿是我一位故友的遗孤。她很喜欢澈儿。”
“这就好。”林清越放心了,这样澈儿会在一个正常的家庭中长大,比和她在一起要好很多。虽说澈儿和洛辰风没关系,可要一个女人接受丈夫从外面抱来孩子也确实有些难为,“我走了。洛公子,也许这一生我们都不会再见面,但是无论在哪里,我都希望你过得幸福。”
“清越,你自己多保重。苏昊身世坎坷,造成了他性情乖张,你凡事顺着他些,他当不会与你为难。”
“我明白。”林清越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这也算是出国了。可惜现在这出国可不比她生活的二十一世纪。现在出国的人被称之为“弃民”,是在自己的国家生活不下去了,才要出国。她远远地看见苏昊晃着马鞭,面向他们,踌躇了一会儿道:“你也保重,如果可以,你还是不要留在京城。当今皇上……并不是好相与的人。”说轩辕朗宇冷酷无情是有些过了,但帝王心思难测,她对这个曾经的枕边人从来没有看透过。
“我知道。”洛辰风看着她的眼睛,他并没有告诉她辞官的事,这个女人看上去粗心大意,有时候又过分敏感,说了反而会引起不必要的担心。
“我走了。”林清越抿抿嘴,弯起嘴角,勾出一抹笑容,“曾经也有过驰骋草原大漠的梦想,没想到真的要实现了。你放心,我会好好的活着。”活着是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她一定会努力的活着。
转过身,坚定着迈着步子,纵然前方有很多不可知,但她依然会走下去。生活在这个世界上,能有自己牵挂的人,牵挂自己的人,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最终,路还是要靠自己走,即使走得艰难,但毕竟前方还有路,就应该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