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成秀的办事效率很高,林清越刚刚召集了众手下,他的条陈就已经呈上了。看着众人传阅连成秀的条陈,她感觉像是做梦一样。一向没野心,遇见麻烦宁愿多走弯路也要绕开的人,居然也有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一天。
说起来,林清越都觉得有些不真实,她本身与政治一道完全是个门外汉,于权谋之术更是如三岁孩童。然而当她开始施舍第一碗粥,身边开始聚拢第一个人起,身边的人才就如滚雪球一般,一个接一个的冒出来。虽说千里马常有,伯乐不常有,可她这伯乐也太好运了,遇到的即使不是千里马,也是难得一见的良驹。这样一来,她倒是清闲了很多。
就如此刻,她心中虽然对连成秀的条陈持赞成态度,也只是因为她知道偏安一隅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若想不被别人消灭,就只能去消灭别人,但具体该如何做,她确实没什么头绪,所以让众人传阅,集思广益。只要迈出这一步,她以后就得步步惊心。社会的前进方向虽然是一致的,但谁知道她是会成为前进的灯塔,还是历史进步的踏脚石。
“殿下,老朽有话说。”
说话的人叫杜祯,年五十六岁,已是须发花白,本是街边说书的先生,林清越最初不过是觉着他说书特别有意思,而且她身边聚集的一些流民乞丐有些是小孩,正是上学的年纪。这杜祯识文断字,还可以教教孩子们。一个月三十文钱说起来不算太多,但相比于说书吃了上顿没下顿,也算是收入稳定。杜祯无妻无子,教书再加上教书怎么也比说书体面,欣然同意林清越的招揽。
经过几次谈话,林清越发现杜祯见多识广,谈吐见识倒像底蕴深厚的世家子弟。很多事情她想不到,杜祯却能思虑周全,面面俱到,因为他的帮忙,林清越才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将乌兰城紧紧握在手中。而林清越,也以子侄礼待杜祯,她原本就是家中老幺,情感上对长辈有着本能的依赖,自从来到这世界,无根无衣的漂泊之感一直萦绕在她心上。杜祯年纪与她父亲相仿,她待他虽然有利用之心,却也不乏真心以待。此刻,杜祯既有话说,林清越自是求之不得,她诚恳道:“杜老但说无妨。”
杜老清清嗓子,扫视四周,神色肃穆道:“殿下,老朽认为眼下我等不宜兵锋过显。”
林清越眉梢微挑,这与他往日所言大相径庭。正欲开口,只听一声质问传来:“杜老此言何意,难道我等无能,只能让殿下蜗居于小小乌兰城。纵然我等愿意,西北如此纷乱之局,诸城各自为政,早晚逃不了被人吞食之祸。”
说话的是风雷将军风毅,此人脾气暴躁,典型的粗莽武夫。不过此人倒是真性情,你敬我一分,我必还你两丈。林清越初次见他,正是他儿子生病却无钱求医问药,就帮了他一把,本来也算不得什么事,他却执意要卖身林清越为奴。林清越至今也无法接受把人货物般买卖的行为,只好雇用他做随从。作为第一批跟着她的人,随着她在乌兰城的地位上升,自然也是水涨船高。
风毅自己粗莽,不知是因为妒忌还是什么原因,对斯文儒雅之辈的敌意如同阶级对立一般。林清越倒也不在意,文武对立,自古使然,她无意改变,也没有必要去改变。不过今日他说出这一番话来,倒让林清越刮目相看。
不过,林清越还是温颜道:“清越年轻,见识浅薄。杜老既不赞成连将军所言,不妨细细道来。”
“是。”杜祯抱拳四顾,“老朽并不是不赞成连将军所言,只是现在时机未到。蜗居乌兰却非长久之计,诸位也个个擦拳磨掌,与一展身手,为殿下开疆扩土,老朽深感佩服。只是我们目前的力量虽然在西北诸城堪称强大。但是若我们一旦开战,西北诸城若是抱成一团,胜负仍难预料,一也。赫勒与景明已签署合约,结为姻亲。虽然这合约不知能维持多久,但短时间内,景明无法对赫勒造成掣肘。一旦我们亮出兵锋,赫勒必然无法容忍,到时候,西北诸城,再加上赫勒,我乌兰城必遭浩劫。”
林清越皱着眉头,虽然不愿承认,但不得不说,杜老言之有理。再看在座各位,也是一脸深思,风毅也是满眼担忧,显然是明白眼下处境。
只是若是没有作为,乌兰日渐富庶,怀璧其罪,恐怕也难容西北诸城。林清越揉揉眉心,疲倦道:“杜老可有良策?”
没钱受苦,有钱辛苦。若是个人,财不外露,还能遮掩。可偌大一个城池,只要有眼睛的都能看得出变化,既无遮掩,引来觊觎也是当然。
杜老似是胸有成竹,一字一句道:“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林清越微微一愣,瞬即明白过来,点头微笑:“甚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