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秋来,又是一个落叶纷飞的季节。林清越站在山顶,看着庄户人家的身影穿梭在田埂之间。他们生活贫苦,双手长着厚重的老茧,粗布衣服打着补丁。在这些人当中,她是个很明显的异类。她的双手没有裂痕,除了右手中指指尖有一层薄茧,这双手堪称细腻。但是这双手又不同于真正的贵妇,没有精心保养,柔嫩精致。
她到地是谁,来自何处?自从洛辰风给她讲过那些过往,她就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洛辰风已经离开两个月了,霜姨和两个孩子也和她搬进了新的园子。
平静的生活总是过得很快,在这些日子里,林清越除了自己的来历身世再无烦恼。澈儿和念儿足以弥补她空缺的亲情,生活并不寂寞。本来依洛辰风的意思,是要把这里县城所有的产业都给她,但是林清越实在不敢接受这样的馈赠,只是接受了两家绸缎庄和成衣店,也足够她们过上小富即安的日子。
生活很平静,虽然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也会辗转反侧,但是这样的缺憾并不是不可接受。这期间最热闹的一件事,莫过于一队官兵的到来。
原本平静的小村庄,数十年见过最大的官可能就是里长了,可是这年冬天,却来了一队官兵。这队官兵是从北方过来的,大概有五千人左右,押着十五辆大车,浩浩荡荡的开进村子。平静的村子一下子沸腾起来,村里一个巴掌数得着的几家大户都拨出院子供官兵居住。当然能住在院子里的都是一些当官的,士兵们大多还是在村子外边安顿下来。
这队官兵装备精良,军容整齐,看得出掌兵之人一定是严于管教。林清越因为家中具是女眷小孩,所以并没有安排住宿。但是小孩子毕竟活泼,那铮亮的盔甲,长矛大刀对男孩子的吸引力从来不会因为时代环境而衰退。在澈儿的一再纠缠撒娇的请求下,林清越终究妥协了,决定带他出去走走。
她并没有走近军营,毕竟当兵的刀口嗜血,再是安分,也难免伤人,而且她也不喜那种血腥的气氛。所以就带着澈儿上了院子后面的山上,那里几乎可以看到整个村子。军营还真是热闹,士兵们分作两队,正在拼刀,村里的很多姑娘小伙也在外围呐喊加油,很是热闹。
“哇,你是大将军吗?”澈儿兴奋地大叫,两眼冒光的看向身后。
林请与猛然回头,一名身着银甲的二十余岁男子正站在她们的身后,一脸诧异的盯着她。这个人年纪虽轻,银甲的胸牌上却是骁勇校尉欧阳擎,浑身却透出一股悍勇之气,校尉的官具体有多大,林清越也说不出来,但是能统领这么一支队伍,想必也挺厉害的。不过,他怎么会如此惊异,难道是认识她?
林清越惊疑不定,出于礼貌,对着青年微微一笑,拉住澈儿退在一边。澈儿一脸兴奋:“你是大将军吗?当大将军威风吗?打仗好玩吗?……”
从来不知道小孩子有这么多问题,林清越尴尬不已,训斥道:“澈儿忘了妈妈说的话了吗?见了人怎么不问好,在这样妈妈不带你出来了。”
“哦。”澈儿耷拉下脑袋,乖巧道:“叔叔好。”
“你……你好。”青年一脸受了惊吓的样子,结结巴巴道,“这是你的孩子?”
林清越微笑道:“是啊,欧阳将军认识奴家吗?怎么这样看着奴家?”看到这个人的样子,十之八九还真认识她,不过她也不惧。根据洛辰风说法,在官方,她已经是个死人了。既然如此,那么真相的人就不会太多,就算有人见到她,也不过是个相貌相似之人,谁敢冒天下之大不讳,说大白天见到了一个死人。还是个饱受争议的女人,谁也不想自己的一生与这样的女人沾上关系。所以只要不是那个所谓的皇帝亲至,她还真不害怕。
“没有。”青年掩饰道,“夫人长得很像在下认识的一位故人。”
“是吗?”林清越掩袖而笑,“将军这位故人如今安在?”
“她已经过世了。”青年眼睛看着林清越,一瞬不错。
“哦,对不起。”林清越忙不迭道歉,“提起将军的伤心事了。”
“没什么,她是我朋友的妻子。”
林清越低下头,轻声道:“节哀顺变。”多说多错,她所知道的过去都是听洛辰风讲的,就更不敢多说什么了。
“夫人贵姓?”
“奴家姓岳。”林清越自从知道自己有那么一段过往之后,一直没有用过自己的名字,村子里也一直以为她和洛辰风是夫妻,她也不作辩解,自己的姓名却是万万不能用了。
“岳夫人怎知在下姓欧阳?”
林清越咯咯笑道:“欧阳将军的胸牌上不是写着吗?”
“哦,原来如此。”欧阳擎微微一笑,似乎有些失望,“我倒忘了。”
“将军,娘子要见将军。”一名小校跑来报道。
林清越诧异,欧阳擎的眉毛紧拧,沉声道:“什么事情?”
小校禀道:“卑职不知。”
“想必娘子闷了,夫人如果不弃,可否前去陪娘子几日,也好解解娘子寂寞,在下一定重谢。”欧阳擎突然转身对林清越道。
林清越本是纳闷,这人行军还带着老婆。不想他突然来了这么一番话,直言拒绝道:“承蒙将军错爱,本不应拒绝。只是奴家身体不好,怕是会对夫人不利。”她可不喜欢和官太太打交道,说话七里八弯的,绕死人。
刚刚说完,兰草跑上山道:“小姐,你该用药了。”林清越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这么感谢兰草,她来的可真是时候。就连平日里避之不及的苦药,她都不觉得苦了。赶紧告退,拉着满心不愿离去的澈儿回家。
霜姨简直就是个严厉的管家婆,每日里的药补食补,一顿不落的监督林清越服用。林清越也很清楚自己的身体已经伤了元气,若是再不好好静补服药,恐怕命不久矣。可是看着黑糊糊的药汁,都已经两个月了,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停止啊?
“你就不必愁眉苦脸了,大夫说这服药服完了,就不必再服了。只要好生将养,不必劳累,心情放松,就不会有大问题的。”霜姨看着她衣服慷慨就义的样子,不禁摇头,每次让她服药就是这样,难怪少爷临走一再交代要盯着她喝药。如果不盯着,她铁定不喝。
“真的。”林清越大喜,“拿着服药还有几天?”
“不多了,三天。”
林清越不禁喜上眉梢,虽然还有三天,好歹是有个尽头了不是。喝完药,还没来得及喝口水,只见兰草进来道:“小姐,霜姨,你们快去看看。欧阳将军带着一辆马车在门外求见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