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睁开眼睛,第一次没有惶恐,而是充满期待与喜悦,哑声问道:“孩子呢?在哪里?是男孩还是女孩?”
她一叠声的发问,江婆婆慈祥的安抚她道:“孩子刚刚未过奶,已经睡着了。你先把参汤喝了,我让人把孩子抱过来。”
端过后面侍女盘中的金碗,舀起一勺放在嘴边吹吹气,喂到林清越嘴边,就像是以前生病了她妈妈给她喂粥一样。林清越心里突然泛起感动,她做母亲了,如果她的母亲现在在她身边,也一定会这般精心的照顾她,照顾她的孩子。母亲,我做母亲了,你知道吗?眼睛发酸,林清越急忙低头偏头掩饰。汤勺已经低到嘴边,她张开嘴就要喝下去。
“当”的一声脆响,江婆婆手中的金碗和汤勺掉在地上,腐蚀着地毯“磁磁”作响。林清越大惊失色,惊怒交加之下,她还没质问出口,只见江婆婆手中寒光一闪,竟是直直扎向她的胸口。林清越刚刚生产,身体虚弱,哪里能够躲闪?眼看就要命丧黄泉之时,眼前一道白光闪过,“当”的一声金属相撞,火花四溅。一名侍卫打扮的男子闯进帐来,与江婆婆缠斗在一起。
林清越大喊:“来人。”可是她刚刚生产,一直没有进食,身体本就极为虚弱,喊出声才发觉自己的声音实在太小,简直就是蚊子叫。两人刀来剑往的打斗,林清越也看出来那侍卫是护着她的,每次江婆婆眼看就要刺到她的时候,侍卫都会将其隔开,将她隔离在一个安全的范围内。
林清越不明白对她一向慈祥的江婆婆为什么要她的命,不过眼下也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她挪动身子,伸出手臂,够着左侧的一个青花瓷瓶将其扫在地上。那两人一惊,手上停顿了一下,却是立刻又缠斗在一起。不过仅仅一瞬,却让林清越震惊万分。
那张脸,虽然留了短短的胡须,似乎也比记忆中黑了一些,但她还是认出来了。说起来,她并不是经常想起他,不仅是他,很多时候她并不沉湎于回忆。但是女人对于自己的初恋,总是印象深刻。所以不管他怎么修饰,她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不过刚刚的动作耗尽了她积攒的一点力气,认出来也没叫出声。
不知是打斗声惊动了人,还是青花瓷瓶破碎的声音惊动了人,一阵脚步声疾奔而来。两人打斗更是拼命,不过林清越很快就发现不对。江婆婆竟是铁了心要置她于死地,身上伤痕累累,竟还是不要命的抢过来取她性命,若不是洛辰风剑法略高一筹,恐怕林清越现在已经在和阎王爷话家常了。
可是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江婆婆竟是疯了一般,当胸挨了一剑,却是丝毫没有停滞的扑过来。林清越躲闪不及,冰凉的金属划过左颊,江婆婆的身体被洛辰风向后拽去。林清越看她左胸的血窟窿还不断的冒着血水,毫无反应。血迹顺着脸颊流下,流过脖子,染红了衣领,林清越却丝毫不觉。侍卫涌进帐篷,尸体被拖了出去,叶韵哈伦紧张的招呼大夫给她包扎,洛辰风焦急忧虑的看着她,欲言又止。这些她全都视而不见,眼神不错的盯着地上尚未干涸的血迹,一动不动,宛若神庙里的蛮荒女神。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摇晃她的肩膀,大声喊着什么,她感觉到大脑一片空白。眼前殷红的血迹越来越大,占据了她的所有神经,她的眼中再也看不到其他,只有那一片殷红。一股异香突然充斥着口鼻,眼皮下沉,她终于被睡眠俘虏,再次陷入了黑暗。
“王爷,夫人只是受了点惊吓,没什么大碍。”大夫恭敬地跪在地上回禀。
“脸上的伤怎么样?”叶韵哈伦倒是冷静下来,声音平淡。
大夫有些忧虑:“回王爷,夫人脸上的上并不严重,只是皮肉伤。但是夫人的皮肤似乎很容易留疤,所以……”
“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一定不能让她留下伤疤,明白吗?”叶韵哈伦突然打断他,斩钉截铁道。
大夫被他吓了一跳,连连磕头道:“小的明白,小的明白。”
叶韵哈伦不再理他,突然转过头看着洛辰风道:“你叫什么名字?”
“阿风。”洛辰风右手扣上左胸,半鞠躬行礼道。
“阿风。”叶韵哈伦默念一遍,冷声道,“你是谁的手下?”
“卑职是库图大人手下。”
“哦。”叶韵哈伦似乎有所怀疑,却没有再问下去。只是严厉交代大夫和侍女好生照料,留下一部分侍卫保护,带着另一部分离去。他一走,洛辰风也不能留在这里引人注意,只得随着众人一道离去。
林清越做了一个噩梦,其实也算不上噩梦,梦中的世界只有一种色彩——血色。血色弥漫中,怎么都走不出来。她的脑子膨胀,膨胀的似乎要爆炸开来,止不住**出声。
“夫人,你醒了。快来人哪,夫人醒了。”
林清越迷茫的睁开眼睛,脑袋还是生生作痛,耳边传来一阵聒噪声。叶韵哈伦大步走到床边,柔声问道:“你怎么样?”
林清越茫然四顾,想要起身,叶韵哈伦赶紧将她扶起来,拉过靠枕让她靠着。林清越坐起身感觉轻了许多,下意识的低头,肚子平平,她急忙问道:“宝宝呢?宝宝怎么样?”说话间,左颊感觉到丝丝缕缕的疼痛。
“你别急,宝宝很好,先让大夫给你看一下。”
林清越这才注意到他身后跟着一个须发花白的老人,老人上前轻轻拾起她的手两指搭在脉上。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他躬身道:“夫人的身体没有大碍,只是身体有点虚,需要好生静养。这些日子一定要注意保暖,千万别着凉。”
谁家坐月子不是这样子?林清越嗤之以鼻,不过奇怪道:“我摔倒怎么会磕到脸上?”她摸摸自己的脸,感觉有些好笑,丝毫没有注意到叶韵哈伦等人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堪和气愤。
正在林清越想着要拿镜子过来看看自己现在尊容如何,帐外传来婴儿的啼哭声。她立刻兴奋起来,要不是叶韵哈伦按住她,她真恨不得跳下床飞奔过去。
一个面容姣好,身材丰腴的少妇抱着锦缎包裹的婴儿走到她跟前,她双手颤抖着接过孩子,心中涌起难以言喻的感动。她做母亲了,这是她的孩子。抚上孩子娇嫩的脸颊,脸上流露出温柔的笑容。她沉浸在慢慢的感动中,丝毫没有注意到周围人忐忑不安的神色。
她眉眼含笑道:“好漂亮,居然是个男孩。”
叶韵哈伦笑道:“怎么听着好像很失望啊!景明女人不都是喜欢生男孩吗?”
林清越失笑:“恐怕不止景明吧,难道赫勒的女人不是吗?”自从人类进入父系氏族,母凭子贵就成了所有女人的美梦。如果此刻还身在皇宫,林清越自然也是希望是个男孩,来巩固地位。不过现在,女孩是妈妈的小棉袄,虽然她不是她妈的小棉袄,但希望自己能有个小棉袄。
小嘴一张,孩子突然“哇哇”的哭起来。林清越顿时不知所措,急忙道:“她怎么了?”
“夫人,少爷饿了。让奴婢给她喂奶吧。”一直侍立一边的少妇伸手抱过孩子。
林清越感叹有钱人就是好,别的不说,生个孩子都不必那么麻烦。她记得她侄子刚刚出生那会儿,她家里那个忙乱啊,嫂子坐月子,全家人都瘦了一圈。
“咦,江婆婆呢?怎么没看见她?”
叶韵哈伦神色一闪,笑道:“江婆婆是接生婆,你生了她自然要回家了。”
“哦。”也对,林清越心里还有些不舍,但人家又不是她的仆妇,自然不能强行留人。
所有人都退出去了,叶韵哈伦似乎有话要说。林清越知道有些事他们一直在回避,而不是不存在。刚刚的兴奋过去之后,她不得不面对另一个问题——孩子的身份。虽然现在叶韵哈伦叫她“公主”,但是她很清楚,她的身份是个敏感话题。她杀了秦慧,叶韵哈伦真的一无所知吗?一个能从苏昊和尹罗可汗双重追杀下全身而退的人,岂是好相与之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