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善,究竟是怎得回事?”
凌展书看着眼前全无往日轻浮之色,视世间万物如同浮云般游戏人间的熟悉男子,今日却让他觉得多年相交相知的人竟这番陌生。
朱万善却为正视对面凌展书关切的责问,紧蹙的凤眸穿过支开的雕花窗,紧紧地盯着屋内守在床榻边忙碌的娇俏人儿。原来这些日子一来,经历了这么多她还是忘不了服侍他的习性。尽管没了与他的记忆,尽管自己那般小心地避讳着,“少爷”那个位子在她心中却终是存在的。
“你倒是说话啊!莫要再瞧了,你别以为那么久了我都没瞧出来,她与欣儿有几分想象。万善,莫要怪我多心,我劝你定不可因为当年之事而迷了心啊!”
“展书,你还是不知我啊!对欣儿,我确实心有不甘,那是我这辈子都无法放下的。一开始我见着丫头的模样也……”
说到此处,朱万善才收回实现,脑中浮现那一日在兰州大街之上的惊鸿一瞥。那样熟悉的容颜,若不是那丫头的眸中那抹倔强执拗劲儿,他真要误以为当年的欣儿并未离去,只是因记恨自己而与李萧苟私通假死了。之后,他暗中命比赛去打探,察着她的一举一动,她对那个丫环小碧一次又一次地原谅,她对安然村那些孩子的全心投入,她对欺她弃她的少爷倾尽心神,他早已深陷其中,等发觉时早已不能自拔。
那一日夏府,他是有意让夏廉邀楚孝轩而来的。只因一解相思,但再见她与楚孝轩相携而来,她竟已将嫁作他人妇。看着她在他的严声厉责下却还要自甘委屈地想尽法子处处替他着想的模样,他立誓:定要予她快乐。
“她不是欣儿!一开始便不是!”深如潭水的凤眸中溢满柔情,“我疼惜她,逗弄她,全只因为她是丫头。”
“万善你——”凌展书有些不敢置信这样的话会从朱万善口中说出来,但看到那双凤眸中沉凝如墨的宠溺,心下却已认了。
“天色已晚了,我去唤丫头回家了。”朱万善收敛起心绪,起身往屋中走去,双眸中映着那个娇俏的身影。
“你莫要忘了你娘当年对欣儿她——”
“我知晓!”朱万善闻声止步,转身朝身后的凌展书展颜一笑,又是那番魅惑的弧度,仿若他已坐拥天下一般,“娘已见过丫头了。”
“你娘她……竟然接受了?”当年欣儿伤痕累累的模样还在脑中挥之不去,现下宫琴突然态度这番转变,让凌展书不禁多疑有它。
“嗯。展书,谢过了!”抱拳一鞠,一切竟在不言中。“花落青颜在,君醒情不移。”
“花落青颜在,君醒情不移。”凌展书喃喃重复着朱万善的话。看着往屋中走去的人已将一脸愧颜的娇俏人儿揽出的朱万善,再欲要说什么时,只见男子正怜惜地轻抚女子的头,将疲倦的小人儿全然倚上自己,原本有些苍白的小脸因羞赧染上了绯红的云霞,不知男子在她耳畔低喃了什么,未作反抗,只是向男子投去安心感激一笑。
凌展书将欲要脱口而出的话再咽回了腹中:万善,这一回你可要把握了才好啊!莫要再让往事往情羁绊了。
凌展书心中感慨万千,正起身,大夫已从屋中出来。
“楚公子现下如何了?”
“回贤王,已是无性命之危了。但这石尖深入骨间,且他身上长年累月无数伤口,只恐这脊背这次受的重创在日后的风寒日子会有复发之苦痛啊!”大夫回想这方才的情景,这倜傥男子身下竟是这般体无完肤,身上的新伤旧伤触目惊心,如同方从战场上九死一生回来一般。
“唉,罢了。你尽管用我府中最好的药材来与他吧。若是还需要甚等,且与我说来,我定尽力与他寻来。莫道情伤人,竟是伤人情啊!”万善啊,你欠下他的,我无能助你还他,我能与你做的便只能至此罢了。日后还得看你们自己了,佳人心终是佳人意啊。
“王爷,有上官公子的信函!”老管家迎上来,双手递上道。
“噢?可有带话?”凌展书不禁蹙眉,朱万善这边他已倾力相助,而上官霖那边却又是一番难以交待。
“上官公子让人带话道,半月后他将来王府与王爷再博弈个痛快!”
“哈哈,好一个上官霖,本王在此静候了!哈哈哈——”
朱府中
“哎呀呀,宝贝儿,这是怎得了?呜呜,很疼吧,快来快来,娘亲呼呼——殷姨,快去让厨房杀鸡。”一见朱万善大臂上绑着的白纱布上染在殷红,宫琴忙慌乱地迎上去,心疼呜咽起来。
“夫人,杀鸡作甚?”殷姨在一旁不解的问。众人对宫琴的这般反应已是见惯不怪了。
“杀鸡取血啊!瞧瞧宝贝儿都流了那么多血了,疼煞娘心了啊!我的儿啊——唔——”宫琴一脸丧子之痛般欲要哭天抢地,忙被朱万善塞了一个苹果。
“娘,莫要吵醒丫头了!我死不了!殷姨,你莫要理她,快去让下人备下水,我要沐浴。再拿身新衣来替丫头换上了。对了,再去熬些安神汤,待丫头醒了替她送去。”朱万善直接无视宫琴一脸憋屈的模样,叮嘱殷姨道。
待朱万善换洗完正欲出碧天居往碧水居去时,发觉院中已有一熟悉的身影已静坐在槐树底下。
“娘?”朱万善惊诧地看着眼前正品梅煮酒的宫琴,难得的安静。
“万善,你且过来与娘说说话。”口气是那番波澜不惊,正是寻常人家的娘亲要与孩儿敞心长谈的模样。举手投足间的优雅之气无疑大家闺秀的模样。
“嗯。”朱万善未有丝毫惊讶,他已了然自己娘亲的状况,她的病看来终是这番模样了。“娘,你是要说丫头的事吧?”
“嗯,正是的。”宫琴轻呡一口杯中还带着醇香的碧螺春,“万善,据我所知,青儿那丫头仅是当年楚孝轩在宅门口捡回来的书童,无人知晓她的身世,你可曾想过若是她嫁入我朱府可是会习惯?她毕竟仅是一个书童。”
“娘,她已经忘了——”
“万善,我知晓的,你要说她已忘了与楚孝轩之事,但你我心里不都是明了的吗?她只是因伤至深痛至极才患上了这选择性失忆症,我等谁都无法料定何时她是否会突然记起了,若是日后她记起时已嫁入我府中,你可曾想过后果?”
“不,不会的!我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的!”朱万善激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