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州的一座别院内,此刻正红灯高挂,玉树银花被灯火下的黄晕渲染地瑰丽夺目,将冰冷的寒雪天驱走了几分寒意。
主屋内,暖炉已燃地烘热。
柳盈盈端着糕点推门而进时,楚孝轩正坐于窗口发怵,冷冽的风从窗中刮进,吹乱了他的发髻。无奈地轻叹,她上前替他合上窗户,“外边风大,莫要着凉了。”
视线被遮挡了去,楚孝轩将视线从悬挂的红灯上移到跟前的女子神身上。今日的她换上了一件玫红镶金丝边锦袍,烛火下微红的脸颊更添几分魅惑。
“吃些吧,我看你今儿个未进食多少。可是哪里不舒适?”柳盈盈将糕点放置于他的书案边,将臂弯中的外袍取下盖于他肩上。
“嗯。”楚孝轩淡漠地应下,却未抬头去瞧盘中的糕点一眼。回到书案前,将方才未写完的诗句对下下联: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轩,你……”柳盈盈看着他笔下苍劲绝然的诗句,心底被一次次地划裂,想说什么却终究未能说出口。“你尝下这糕点吧。我近日向奶娘学做的。”
轻轻捏起一块糕点,往他口边递去。
“不用——”大掌一挥,糕点落案,散成一摊的粉末,沾上了被置于一边的画像之上。看着画像被黄色的面粉沾染,楚孝轩慌乱地抽出画卷小心翼翼地擦拭,口中却是气急,“你这是做什么!把这乱七八糟的东西给我拿开!”
“你!”柳盈盈被他的话气得欲哭无泪,看着他视若珍宝地擦拭着那幅她留下的画卷,轻轻地吹气,生怕一点的粉末都玷污了这整张画卷一般。画中,俊朗的男子俯首立于窗前,身后的书童垂首而立。柳盈盈的眼被画中那个瘦削的身影直直地刺痛,心底久久压抑的那抹恨突然迸发,狠狠地盯着那个身影,似要将她吞噬。
画卷上的粉末终是被擦去了,但淤痕却终究是拭不尽的,就像被划伤了的口子再愈合也会留下伤疤。
收起画卷,“你下去罢。”楚孝轩这才恍然想起身旁站立之人,看着她眼底未来得及受尽的厉色,心底豁然不安起来。“你休想做什么!”
听闻他的话,原本早已冰彻的心仿若被狠狠地砸上了一锤,支离破碎。柳盈盈抬起酸痛的眸子,再一次想要肯定地看向楚孝轩,他眼底的惧色全是为了那个女子,而那戾气却全是针对自己。
“我能做什么?我还能做什么?!”泪突然崩了弦,是委屈,是伤痛,是绝望。柳盈盈上前扑向眼前这个男人怀中又捶又打,“为什么?为什么我做了这么多,你却连一眼都不愿看我?为什么你的人明明在这里,我却连你这里的跳动都感觉不到?是她!都是她!为什么全部都是她?”
“你……”楚孝轩僵愣在一边忘了动作,他从未直视过眼前这个女子的存在。与她交好,只是为了让青儿彻底绝望地离去,与她同住只是为了掩人耳目。
“你不是想知道为何我当初选择留下帮你吗?好,我告诉你,我都告诉你!”柳盈盈猛然推开眼前的男子,顾不得矜持,用巾帕拭去满脸的泪,“我第一次见你便是在锦绣苑,我确实料及你定会来拍下我。我本是鄙夷你这番风流,但见与你的才情时我却是千不该万不该地付了心啊!”
“你……为何要接近我?”当初楚孝轩是闻的她的名声去的,有消息来报柳盈盈在锦绣苑的背景被助他寻得各种消息。“因为宇?”
听到尹浩宇的名字,柳盈盈的身子不禁一愣,“你都知晓了?”
“还未知全,只是猜测罢了。”楚孝轩摇头,他确实为查到一丝证据,只是他料定柳盈盈与柳彦彦之间绝不这般简单。
“是他!”凤眸中再一次蒙蔽上仇恨,“我要杀了他!杀了他为彦彦报仇!”
“报仇?呵……你竟然说杀了他为彦彦报仇?”楚孝轩冷笑,“哈哈哈,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夏廉,你好一个卑鄙之举!”
“你笑甚?”柳盈盈被楚孝轩突如其来的狂笑震慑,自从青儿离去后已久未见到这般狂意的楚孝轩了。
“你说你要替彦彦报仇?你可知究竟是谁害死了柳彦彦?”
“尹浩宇!是他!若不是他,彦彦绝不会抑郁成疾,更不会早早丢了性命。若不是尹浩宇这个该死的男人,彦彦怎会这般!彦彦她这般爱他,这般……”柳盈盈的话语中有些哽咽。
“哼。你别忘了,是谁将她从恶人手中救回的,是谁不顾家中反对只娶她一人的?是谁在她病榻前日不休夜不眠地守候的?是谁寻遍良医从未放弃过她的?”楚孝轩冷笑,夏廉竟这般算计着一切。“你以为宇不知道彦彦接近他心怀不轨?”
“他……他难道……”柳盈盈不敢置信,“不是的,不是的!是他和金莲那个老女人害死彦彦的,她们排挤她,逼死她,还夺取了她的孩子!是他们,是他们母子两人害死彦彦的!你胡说,你胡说!”
“哼,我胡说?那夏廉说的是什么?他一定说是宇得知了彦彦是你们安置在尹府的奸细,宇和尹老夫人联手害死她的吧?他一定说了宇日日冷落她,害她抑郁成疾不得而终吧?”楚孝轩拉起捂耳不停地摇头不敢再听下去的柳盈盈,狠命地掰下她的手,逼迫她直视自己的眼眸。
“我告诉你,什么才是真相!当年夏廉设计让尹浩宇恰时救下柳彦彦,命柳彦彦让尹浩宇爱上她。确实如你们所料,宇爱上了她,可是你们没有预料到柳彦彦也情难自禁地爱上了宇,她甚至愿意背叛夏廉,试图将一切告知宇。可是还未来得及告知,却被尹老夫人和尹老爷发现了,威逼她离开尹府。柳彦彦却不愿里宇而去。尹老夫人排挤柳彦彦,处处挑刺折磨,碍于自己的儿子,她试图让她主动离开。但谁知柳彦彦已爱宇入髓,誓死都不愿离开。而她也得知自己有了身孕,正在她欣喜地欲要去告知尹老夫人,希望腹中的孩子能让尹老夫人不再排斥她。但她却没想到在去告知尹老夫人时她恰在无意间也得知了尹老爷与夏廉连谋算计我爹爹之事,因而惹来了杀身之祸!”
“不可能的,彦彦她……”柳盈盈惊得目瞪口呆。
“哼,你回去问清楚夏廉不就知道了?”楚孝轩冷哼,“尹老夫人和尹老爷察觉柳彦彦得知了密谋,更是处处逼迫,柳彦彦抑郁成疾,身怀六甲更是病重,宇被尹老夫人隐瞒病情,只被告知是柳彦彦身子天性积弱,不治之症。宇从未死心过处处寻方子,他却不得之他寻来的方子都被尹老夫人暗中做了手脚。直至柳彦彦肚子一日日藏不住,尹老夫人与尹老爷狠心下策,将宇借口遣到外地,尹老爷本是狠心对柳彦彦痛下杀手,但尹老夫人却终是舍不得她腹中孩子,暗中调包,将她移至掩人耳目的憋屋。尹浩宇回来之时见得的只是冰冷的墓碑。”
“不……不是这样的……不会的!”柳盈盈摊落在地,为何当她得知尹浩宇和金莲双双坠崖,终是替妹妹报了血海深仇之时,在她背叛主子继续借口留在楚孝轩身边之时,却告知她一切费尽心机却是枉费功夫。
绝望痛地她喘不过气来,猛然间,“噗——”,淤积的气血喷落一地,柳盈盈看着那双明若辰星的黑眸悲凉一笑,娇躯砰然落地。
……
夜深人寂,秦湘兰看着床榻之上昏迷不醒的俏人儿心生怜意。
洗净手中的帕子,莲步走到一直对着画出神的楚孝轩跟前,看着他眼底的苦涩,心底生疼。“轩儿啊——”
“娘——”
楚孝轩赶不及收起手中的画卷,面露尴尬之色。
“莫要收了,知子莫若母啊!你的心思娘怎会不懂呢。唉,当日若不是我……你也不会这般惧色与那恶人,青儿她就不用……”
“娘!”楚孝轩打断又开始自责的秦湘兰,起身欲要搀扶她坐下,却被秦湘兰推拒。
“娘,此事与你不干。是孩儿自己未能思得全面。你莫要再自责了!”
“轩儿,娘知道。娘都知道!唉,只是苦了你和青儿了啊!”秦湘兰覆上楚孝轩的手轻拍,心疼至极,此番日子以来,他以瘦削不少。“只是,轩儿,娘知道你是欢喜青儿的,只是眼下青儿不知所踪,而你和……”秦湘兰看向床榻之上的人儿,道“娘看得出来,盈盈也是个心善之人,当初只是误入迷途,但她待你却是真心的啊。你……”
“娘,你莫说了!孩儿绝不会步宇的后途的!”楚孝轩打断秦湘兰继续说下去。
“你……”秦湘兰看着楚孝轩依旧这般坚决,心中担忧,“罢了罢了,娘无力了,你……还是好生想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