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去春来,玉青山上银白的积雪已经渐渐融去,星星点点的绿冒出了头儿。四面环山的谷底,因地处南方而暖和地极早,此刻已是一番新绿之景。
推着木轮椅出来的楚孝轩与青儿两人,看着对面的一对老活宝淡笑不语。
“呜——老头子,咱们要不再玩几天再走吧。你瞧瞧这丫头多不舍啊,臭小子那粗手粗脚的日后丫头会被欺负的!”
一脸不甘心的金银桦摇晃着华骆的衣角可怜兮兮道,一副“不答应我就哭给你看”的模样。
华骆和楚孝轩齐齐看向一脸淡漠,仿若灵魂在神游天际的青儿,连眼角都干巴巴的,未曾找出一丝所谓的“不舍”。
“死老婆子,你当自己黄花大闺女呢?还来跟我这半只脚都快跨进棺材的老头子扭捏,你那死德性我还不知道?”虽然他确定吃她这一套,华骆心里暗落落地嘀咕道。
“孝轩粗手粗脚?不知道一个月前谁争着洗床单,结果把木盆都踩破了?半个月前又是哪个把人家煮好的金丝银鱼粥偷吃得一干二净的?还有前天,是不是你硬要拉着青儿说话把她从轮椅上摔下来的?嗯?”
金银桦被华骆一句句的数落耷拉下了脸,暗地里狠狠地扭了一把某人的保养极致的手背,咬牙切齿道:
“那个人是谁呢?死老头子,你说呢?嗯?——”
说完还不忘加大一把手上的力度。
“啊——”
身旁的白发老人一声凄惨淋漓的嚎叫。
“啊什么?嗯?”
“啊!是,是我记起来了,是我老糊涂,是我粗手粗脚……”
华骆一脸背黑锅的衰败模样,心里却暗落落道:你个死老婆子,你就会这招!哼,承不承认都一样,事实明摆着。
华骆还不忘朝楚孝轩抛去一个“同是天涯沦落人”的眼神。
“银桦婆婆,你若是想念青儿,日后再来此处寻我们便是,我们会在此长住的,我和青儿等你们再来。”
楚孝轩好笑地相劝道。
金银桦还欲再说什么,轮椅上的人突然开了口,字字清晰。
“再见!”
简单二字,却将其余三人皆惊愣在当场忘了反应。这几个月来,青儿虽已不再抗拒他们三人,却仍是不愿开口多与他们说话,每天所说的话几乎不例外“如厕”、“饿”、“渴”和“困”这四词。
显然,如同才刚落地的婴儿开口叫爹娘一般,把老两口激动地又抱又亲,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老来得子了。
“青儿你……”
楚孝轩也惊讶不止。虽说几个月的朝夕相处让青儿与他间的隔膜渐渐消磨了,但是她似乎仍然放不下介怀。只从那一夜大火以后,仿佛完全变了个人一般,似乎对谁都怀着戒备。楚孝轩曾经试图探听过究竟那一夜发生了什么,但生怕刺激了她还不容易才略略安稳下来的情绪终是寻不到正果。只是偶尔从她梦魇呓语中闻知似乎发生了打斗。
“老婆子,你看丫头都开口了,你就别假情假意了!快走吧,孙子还在等着我们呢!”
华骆口中的孙子正是李萧苟。至于两人是如何寻到李萧苟的,是偶然间从青儿的包裹中寻到的琉璃珠。为了得到李萧苟的消息,金银桦可谓是千方百计地与楚孝轩争抢着轮流与青儿同塌而眠,联络感情。整整花了近一个月的时间才套出了口风。
以华骆的硬脾气,本是要直接“严刑逼供”,硬生生地被楚孝轩寸步不离地软禁了才罢休,连茅厕都同进同出,让金银桦吃了不少酸溜子醋。
送走了两大活宝,玉青山谷底顿时清冷了不少。
虽是早春日暖,但楚孝轩还是将青儿推进了屋中。
“青儿,你寒毒刚愈,莫要着凉了!”不忘替她把膝盖上有些滑落的薄毯上提。
无意间抬头对上那双水灵的眸子,里面的黯然不禁让他愈发地心痛。虽说寒毒已去,但那夜的大火留下的病痛却还在。青儿的半边脸已烙下了茶杯大的伤疤,双腿虽已恢复只觉,却是无力行走。楚孝轩曾找华骆问过,若要与常人一般行走,除非患者愿意配合,早晚行走各一时辰,但这一时辰里所能忍受的痛却是一般人无法忍受的,痛之锥心。楚孝轩断然接受了一辈子做她的双腿。
“青儿,方才银桦婆婆可是与你叮嘱了甚?”
楚孝轩一边清理着饭桌,一边将一旁的茶水递于青儿手中。记得方才金银桦离开前拉了青儿到角落里不知道说了甚,楚孝轩未能听清楚,却真真实实地看见了青儿竟笑了。
“无事。”
盯着那双水眸看了许久,只见微微一愣,闪过一丝光亮后便恢复了常色。只见她淡淡地吐出两字。
楚孝轩确实淡笑,她愿意与自己开口说话便已是知足。如今的他已学会了一点点地付出,却不再苛求。记起那日青儿自从卧榻在床后第一次开口说话,楚孝轩不禁莞尔,她终是在乎他的。
那日午时,楚孝轩在替青儿擦洗完身子收拾衣服之时,偶尔发现衣袖口有些脱线。便生手生脚地从金银桦那里讨来了针线包,蛤蟆学青蛙叫般,在青儿的眼皮子底下献丑起来。
在持续不断的“啊啊啊”声中,终于让床榻之上本是目空一切,万事不惊的青儿将视线忽然转了角度。
“啊——”
这一声叫喊却比方才的男子叫声更加让闻者撕心裂肺。
楚孝轩一惊,针深深地直刺入指尖,十指连心之痛却无心顾及,忙扔下手中的一切奔到床榻边上问道:“怎得了,青儿?”
拥住她浑身缠头的身子,楚孝轩豁然觉得心都寒了,难道,难道她又病发了?想起那一日她醒来时的模样,几乎让他绝望。
“莫怕,莫怕!我在!”
正欲要努力安抚她,却见她猛地推开自己。
“怎得了?”楚孝轩越发地揪心。
只见她扯过自己的手,死死地盯着手指上的鲜红,未开口,泪已滴答滴答落在伤口之上,咸咸的渗入伤口,让楚孝轩猛然觉察。
“血!血——”
原来她竟是在担忧自己。心霍然暖和了。“无碍,无碍的,我的好青儿!”
他轻轻地吻去她眼角的泪,喃喃道,“青儿,好青儿,你终是愿意开口与我说话了!”
PS:家里今天停电了,T_T,抱歉现在才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