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出她视死如归的紧张,欧阳琛启齿轻笑,松开了她,语气还是一贯的高在云端:“桌子上有三十万支票,你拿了就走吧。”
叶轻心底一震,蓦然转身:“欧阳先生……”
欧阳琛走到窗口,万家灯火的映衬下,他燃起一支烟:“不必问我为什么,有些事本没有理由。”
这次叶轻彻底心服口服,他这样对她,她反而不能这么一走了之。
“也许我根本不值三十万,但欠你的,我会一次次偿还。”
最后她轻咬贝齿,脱掉仅剩的浴巾,从背后拥住了他,一如往后那么多个夜晚。
在一起吗?不,当然不是。
她算什么?她连一个被欧阳琛包养的情人都不算,她只是心甘情愿地投入他的怀抱,在他旅居海滨时做一个供他排遣寂寞的玩物,以换取等额的钱财,仅此而已。
他们的交易流程也很简单,每一个晚上两万块钱,用崭新的牛皮信封包裹好交给她,高兴了,他还会不定时地赏给她一些价值不菲的礼物,偶尔也说两句暖人的话,好像他们真的在一起了一样。不高兴时,他却连看都懒得多看她一眼。
这就是他和欧阳琛的关系,商人和婊/子的关系,简单明了,再清楚不过了。
秦可岚久久看着她,忽然就明白过来,她紧紧咬着贝齿,神色里透着难言的悲愤和怜惜,泪水却在她的脸颊上愈流愈多,自腮而落,颗颗滚下,烫在叶轻的掌心竟是那样的灼人。
“别哭了。”倒是叶轻拍拍她的肩,柔声安慰起她。
秦可岚终于受不住,趴在她的肩头恸哭起来,哭声中有一种近乎绝望的凄厉:“叶子姐……这就是我们的命吗?”
是命吗?
是命运把那些最初单纯美好的愿望都变成现在这副欲壑难平的样子?是命运让那些明明想在太阳底下,和爱的人手牵手散步的简单愿景都变成了黑夜里见不得光的一幕幕?
这一切都是命吗?这些无力更改和承担的一切切真的都只是命吗?
尽管秦可岚反对,叶轻还是坚持去了酒店,自己拒接他那么多个电话,她知道欧阳琛一定气坏了。
进房间后,屋里熄了灯,大床正对着的那面墙壁上的液晶电视里,正播放着国外的某个电视台,内容大约是经济新闻之类的。
欧阳琛则静静地躺着,见到她连正眼也不瞧,似乎已经溶进黑暗,左手旁的柜子上放着一瓶见了底儿的威士忌。
第一件要做的事是抱歉。
“你生气了?”叶轻小心翼翼地爬上床,慢慢贴近他,柔声说,“以为你出差,我也没注意,就把手机落在家里了,这不刚刚回家时才看到……”
“晚上去了哪儿?”欧阳琛打断她,漆黑的瞳孔依旧聚焦在电视荧幕上。
“去了医院。”
欧阳琛冷哼一声,漆黑的眸里闪着道莫测的光:“医院?”
这样的目光让叶轻心底一阵发虚,她硬着头皮靠在他的肩膀,却闻到浓郁的酒气,愈发心慌:“是啊。”
欧阳琛扭过头,捏起她秀气的下巴,吐出的话像刀子般割人:“那为什么老钟看到你和钱永霖一同走出CLUB?”
叶轻的心‘咚’一声掉进了寒潭,嘴唇开始发颤:“我们只是……出去坐了坐。”
“出去坐坐?”欧阳琛指尖的力道徒然收紧,凌厉的眼里有血红的光慢慢沉淀下去,“一起进出酒店,电话关机,你说你们只是出去坐坐?”
叶轻咬咬牙,只听见窗外一阵疾风掠过,雨点呼啦啦地拍在玻璃上,就好比浪花拍打浅滩。
她的心似乎也被这阵风吹开了,一瞬间已是电闪雷鸣:“你跟踪我?”
欧阳琛不发话了,但叶轻清楚听到他的一声冷笑,于是连忙将话题岔开。
“他喝醉了,我只是去送送他,你知道的,在那种地方工作人情世故必不可少。但我很快就出来了,如果老钟真的有看到的话,他应该清楚的。”话说到这里,叶轻戛然而止,她蓦地想到,如果欧阳琛真的跟踪她,一定会看到易北辰的!
“那么接下来呢?”欧阳琛的语气依旧冰冷,拿捏着一种微妙的确信。
“接下来我回家,可岚家里出了点事,来家里找我,我安慰了她几句,也是那个时候才发现你给我打电话。你不要生气了,我就是怕你多想,才会骗你的,反正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事。”叶轻垂头,温柔地吻吻他光/裸坚实的肩,就算他真的看到也不怕,他根本不认识易北辰的,更不可能知道她和北辰的过去。
只是瞬间的功夫,雨似乎小了些,敲在窗上叮叮咚咚地响,良久,欧阳琛撇开她的手臂,冷声发话:“你走吧。”
他在下逐客令,很明显了,可不知道为什么叶轻的心似被针尖狠狠地扎了一下,她死皮赖脸地贴向他,却被他一次次地推开。最后他力气大了些,一把将她推下床,叶轻一个没站稳脑袋撞在身后的床柱上,心底积压多时的委屈都在这一瞬间爆发:“欧阳琛我不是你包养的女人,你没有权力管我去哪里、跟谁在一起!也没有权力对我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欧阳琛闭目,深重而缓慢地呼吸,猛然抬眼,豹子般跃起来将叶轻死死抵在冰冷的床柱上。
“怎么?不甘心就这样走吗?”他一手攥住她瘦弱的裸肩,唇角轻扯,却无半分笑意,眼神里透出叶轻从未见过的阴狠,“你想要什么?想要钱?”
“你混蛋!”
她将一双手抵着他的压制,整个右肩胛像要被捏碎了似的,渐渐渗出噬骨的疼,一颗心,更是痛如刀绞。
那一瞬间,她恍惚了,耳边仿佛有人细细地,轻轻地说:“我妈常说,一个家庭是否幸福,不是看你的房子有多大,而是房子里的笑声有多甜。等你毕业了,我们就一起去北方,日出了就去工作,日暮了就一起坐在海边看着夕阳,听着房子里孩子们的甜美笑声。”
“叶轻,你想要这么一个家吗?”
心尖上微微颤抖,叶轻不顾一切猛地一把推开了欧阳琛,欧阳琛竟然一个重心不稳仰面倒过去,后脑“咚——”的一声撞在床头木上,连床头灯都被撞开了。紧接着,他就像是一头失去力气的野兽,委颓在天鹅绒的背枕上,仿佛是为了抵抗什么疼痛似的,背部微微弓起,白皙修长的指节也微微蜷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