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琛,你不要轻举妄动!”白晔远远地看到这一幕,只当是他挟持了叶轻,忍不住厉声大喝,同时下令让船队向欧阳琛的轮船靠拢。
眼看前方这黑压压的船只一点一点地靠近自己,叶轻的心飞快地跳动着,似是快要提到了喉口。偏偏这时候,欧阳琛还贴着她的雪耳,低声一笑:“你猜他会在乎你的生死吗?我赌他不会,他为了抓我立功,已经追了我将近五年,连苏青的死他都可以毫不在乎,又怎会因为一个你而放过我?”
“所以呢?”心“咚”地一下犹如跌入湖底,叶轻咬唇回眸,只觉得瑟瑟齿冷。
“所以等会他一靠过来,就会下令开枪,”欧阳琛说着,慢慢伸出手,抚向她被海风吹得微凉的胸口,“子弹会从这里射进来,一直到穿透我的胸膛,你信不信?”
“他不会的,他是警察,他怎么可以杀掉人质?”叶轻周身一个哆嗦,她怕死没错,但比起她的死,她更怕欧阳琛会死。
欧阳琛没再说话,只是按着她的肩膀向前大大地迈了一步,而后丢掉武器,举起双手,一脸平静地说:“我投降。”
叶轻的身子蓦地一软,她几乎是霍地一下转过身,却看到他冰雕般的容颜上,竟慢慢露出一丝微笑,一丝那样苍凉、无力的微笑。
那一瞬间,她发觉自己的整个世界,都崩塌了。
水警上船后,例行检查了船舱里的货,因为毒品数量巨大,圆子他们不得不抛弃在船上,所以这次算是人赃并获。
白晔本想带叶轻出来,但泰方的水警却坚称她和欧阳琛关系暧昧,身份不明,硬是把她和欧阳琛一同铐在一间客舱里,由两个泰方的人在门口持枪把守着。
这期间欧阳琛吵着要看守的人进来,说是有案情要交代。为防他有诈,看守的两人只进来了一个。而那个人刚一进门,就被欧阳琛捂住口鼻,轻松地放倒。
解决了这个人后,他迅敏地趴下身子,从那人的身上搜出一把枪,一把钢制的刀。
叶轻一只手和他铐在一起,另一只手则被拷到房间里的金属横杆上,此刻,不得不跟着他往门口挪点了点,也就看得目瞪口呆。
“你怕吗?”仿佛察觉到叶轻的心事,欧阳琛回身,把枪上了膛,递给她,声音低得像过耳的海风。
怔然地握住那把枪,叶轻慢慢摇头,辛涩的泪水滑入齿间,那样仓惶:“你要做什么?”
欧阳琛反握住她的双手,逼得她手臂高举,一直举到他的眉心:“开枪杀了我,杀了我,你就能撇清嫌隙。”
“你疯了!”叶轻吓得身子一颤,枪支也蓦地一滑,若不是有欧阳琛帮她接着,早就落到地上了。
欧阳琛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而后定定地看住她,小声说:“我们没有太多时间,我只给你这一次机会,你不杀我,我就要跑了。”
“你怎么跑?”叶轻的心脏猛地一抽,她垂眸看着那个把他们死死铐在一起的铁拷,惊惶之余、更觉茫然。
欧阳琛抽出管刀,头顶的强光映在锋利的刀刃上,闪得耀人眼球:“砍掉你的手,我就能跑了。”
叶轻一惊,抬起雪亮的双眸,一时间竟不能言语,那张清丽的脸也分分寸寸地苍白。
“你不是说你没有出卖我吗?”欧阳琛慢慢举起管刀,在她的右手腕处顿了顿,黑眸斜斜地瞥向她,目光里透着丝阴鸩,“你愿意为我断手,我就相信你。”
断手?那一定很痛,可是再痛,也比不过失去他的痛!
“好,只要你能逃跑,你就砍吧。”叶轻咬唇,仿佛在忽然间获得了力气,在欧阳琛落下刀刃的刹那,她闭上眼,寂静的房间里,他们甚至听到了彼此血液流动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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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欧阳琛交给泰国水警,白晔始终不放心,他双手交握着,不安地走到关押他们的客舱门口,很快就发现看押的人手竟少了一个。
心跳突然漏掉一拍,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舱门里就传来一连串震耳的枪响。
白晔一惊,想也不想地持枪冲进去,却发现船舱里再没有欧阳琛的身影,而叶轻竟像疯了般,对着地板上的一个破洞不停地开枪,一张脸也似被冻僵住了,青白如纸。
最最诡异的是,在她右手边的另一只手铐上,竟然还无比突兀地挂着一只血淋淋的人手!
人手的下面是刀,刀的旁边躺着方才进门的那个水警。
糟糕!还是让他跑了!
白晔愤恨地一咬牙,转身如豹子般,飞快地冲到门口,按起警铃。
急促的声响在耳畔此起彼伏,叶轻看着从舱底慢慢冒出的血水,双手软软地垂下来,只觉得自己像踩上了云,心已经飘向不知名的远方。
海风依旧吹着,如丝如缕地拂过她的耳垂,仿佛是方才欧阳琛对她的耳语,那样轻软、却明晰:“我为你断了一只手,以后这辈子,你可一定要为我好好活下去。记住,我跑了之后,一定要朝我开枪!”
命运,她和他,究竟能不能战胜这命运?
心里的世界翁然倒塌,叶轻跌坐地上,死命地抽气,却偏偏掉不出一滴眼泪,她只是细细地抚摩起那些不断涌起的水,那些被血水染红的方寸。
一遍,又一遍,直到这水渐渐漫过了她的腰间,直到白晔再度闯进来,将她拦腰抱了出去。
“抓到他了吗?”好久好久,她才能听到自己的声音,那样渺远而僵硬。
“他太狡猾……”白晔倒抽一口气,森黑的眸子透着一股压抑的愤恨,“不过他活不久的。”
叶轻手一颤,指尖也不知何时深深嵌入自己的掌心,骨肉里都充溢着麻木地疼痛,唇角却有滚烫的滋味,她舔了舔,原来那是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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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月后。
太平间里,影影绰绰地站着两个人,仿佛有冷风从心底呼啸着而过,寂静清冷得真不似人间。
叶轻的人却更静、更冷,她抱紧双臂倒退到门口,细弱的掌心只是徒然,攥紧一枚男款的钻戒。
戒指是从白晔给她的,这是欧阳琛留给她的唯一纪念。
幽暗之中,突然有人发话,是白晔倦怠的声音:“尸体已经腐烂不堪,连DNA都不好识别了。只是他的右手上带着这枚戒指,听说是和你的订婚戒指。”
叶轻闻言,身子一阵巨颤,只得更加用力地抱紧自己,却还是觉得冷,由心到肺都是满满地冷气:“你确定是他吗?”
白晔没有回答,算是默认,就这样沉默了片刻,他才走过来,交给叶轻一张卡:“这次围剿特大贩毒团伙的案子中,你是第一大功臣,这是发给你的线人奖金,虽然不多,只有二十万,但也够你和你母亲用一段时间了。这次的围剿行动中,还有一些漏网之鱼,我怕他们会对你不利,最近这段时间,你最好去别的城市躲躲,深居简出一些。”
叶轻猛然背过脸,过了好半天才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听说他的房子要被银行清了,在此之前,我想再去看看,可以吗?
“可以,但是我不提倡你这么做。”白晔斩钉截铁地说。
叶轻终于回眸,恍惚中头等的灯光闪了一下,他灿然的肩章就这么耀了她的眼睛,耀得她神经刺痛:“忘记恭喜你高升了。”
说完这句话,她握紧那枚戒指,头也不回地往外走,起初是走,慢慢地竟变成了跑。
不可能,不是他,一定不会是他的!临走前,他明明答应过自己要好好活下来,他明明要她等着他,陪他将余生一起走下去!
可是现在,居然有人把这枚戒指给她,告诉她,他已经死了!永永远远地离开了!这怎么可能!
不,她不相信!她不能相信。
苍穹上雷声轰隆,叶轻一步不停地在街头狂奔着,任沉重的雨点石子般砸在她瘦弱的身子上,不知不觉,她就跑到了欧阳琛曾经的住处。
朱管家已经走了,老钟也不在了,院口的大门上贴着大大的煞白的封条,在暴雨中渐渐失去了缠绕的支撑。
叶轻跌坐在门口,捂着脸,却偏偏流不出一滴泪,只能在心底绝望地痛喊。
天涯海角,她要到哪里去找她的欧阳?还是此生此世,他们再也相见无期?
如果是这样,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就让她陪着他一起死好了,他这一生是这样孤独痛苦,她怎么忍心,怎么忍心看他只身离去?
暴雨淋漓中,前方的车道上依稀有车在呼啸,叶轻咬咬牙,想也不想地向前冲了过去……
仿佛是做了一个沉远的噩梦,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光皆暗。叶轻吃力地坐起来,揉了揉眼睛,几乎以为所有的一切都真的只是个梦,可惜,眼前并没有她所期盼的那个人。
“妈?”叶轻看了眼病床前自己的母亲,又看了眼那个陌生的父亲,怔然地问,“我怎么会在这里?”
叶佩筠看着她,慈爱的眼光里刻着深深的心疼,就这样看了好半晌,也揪心了好半晌,她才迟疑着说:“轻轻,你怀孕了。”
这一句如梦初醒,叶轻僵坐在那里,右手下意识地抚向自己还未凸起的小腹,一时间五味陈杂。她竟然又怀孕了,有了这个孩子,有了他的骨肉,她怕是连死都不能够了!
“是啊,轻轻,昨天如果不是北辰不放心,一直跟着你,把你从鬼门关里抱回来,你这一撞,可就是一尸两命了。”陆荣则也在一旁叹惋。
叶轻怔怔地抬眸,这才发觉父母的身旁,还站着一个易北辰。
等她的父母都走出去时,易北辰坐在病床前,耐心地替她削着苹果,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开口:“我明白你现在的心情,可无论怎样,你总不希望他的孩子出事吧?”
“你放心,我不会再寻死了。欧阳说过,他一直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叶轻说着,忽然觉得胸腹里一阵剧烈地抽动,她抬手掩住口,停了半天,才缓过劲来,断断续续地说,“你会做孩子的好叔叔的,对吗?”
易北辰闻言,身子一震,忽然就停下了手中的水果刀。他紧紧抿唇,仿佛用了好大的决心,才站起来,从衣架的衣兜里,掏出一封信笺。
“叶轻,这个东西,是苏青要我交给你的,”他把这封信交给叶轻,低声说,“也许现在给你看这个已经晚了,但我想,还是应该把它给你。”
叶轻微微一愣,几乎是想也不想地接过那个信封,快速打开了,抽出里面的张信纸,那上面写着:
“叶轻,很抱歉死了还要再打扰你,但是有些话,我万分想要告诉你。
“我和阿琛并非情侣,而是孪生姐弟,之所以不愿告诉你真相,是因为我们患了同样的疾病。小时候,我们因病危而被父母抛弃,流落街头,后来又被人贩子转手卖给美国的一家私人医药研究中心,用来做人体药品实验。幸运的是,我们因祸得福,食用了研究中心的试用药后,病情好转;不幸的是,我们无法忍受那种不见天日的生活,相约一起逃跑,最终却错过治疗的最佳时期,也就导致了二十年后的今天,我和阿琛的病先后复发。
“请不要怪罪阿琛对易家的无情,他只是一个受伤的孩子,想向自己的父母讨回一点点的爱。噢,对了,忘记告诉你,当年抛弃我和阿琛的人,正是易北辰的父亲和母亲。
“阿琛是个太好强的人,他不愿别人揭开这道伤疤,更不愿让你去承担这份痛苦,所以委托我和他一起编织了这个美丽的谎言。
“可是我就要离开这个世界,带着太多的遗憾和痛苦,我不想他跟我一样。人这一辈子,若是没有爱,就只剩下恨了,我不希望他带着恨走完这一生。如果可以,叶轻,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陪在他的身边,希望你能替我好好地照顾他,鼓励他积极治疗、勇敢地活下去。我知道你一定能做到的,因为你跟我一样地爱他,不是吗?
“如果我死了,这个秘密就将埋入泥土,再无人知晓。阿琛,原谅我,原谅我不忍心这样看着你一辈子孤独痛苦地活着。可我又不能背弃你的心愿,让你一辈子都于心不安。”
“真好,这些藏在心里的话终于说出了口,上天,我把真相和命运都交托给你了,我恳求你,如果你还有一点点的怜悯之心,我恳求你让阿琛幸福。哪怕只有一天,请你务必、务必要仁慈一次。”
落款是——“苏青”。
空荡的房间里,明明没有点香的,也明明没有一个人,空气中,却仿佛漾起沉香的味道,那样一阵紧过一阵的馥郁,丝丝缕缕地钻进她的毛孔里,仿佛毒药,迫得她声堵气噎,连呼吸都要停滞了。
“叶轻?”
易北辰轻轻地唤她,同时上前一步,托住她的手臂。叶轻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身子已经瘫软了,她回眸,怔然地看着易北辰,泪水终于流出来。
如果她能早一点看到这封信,如果她能早一点知道这一切,那么故事的结局就会完全不同。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命运要跟她开一个这么大的玩笑!
叶轻侧首,窗外,凉风乍起,叶也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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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年后,桃源乡的社区诊所。
叶轻正在给邻村的张大娘扎针,门口的邮递员却突然叫住她:“叶大夫,有你的信!”
“哎,等等!”叶轻低声应着,一面思忖着谁会给她写信,一面耐着性子帮张大娘将吊瓶挂好,而后转身不慌不忙地走出去。
“妈妈——妈妈——”
她刚要推门而出,身后却有个小家伙拽着她的裤脚不肯松手,她心头一软,回头抱起儿子,笑着挠他的笑涡:“缠人精,一刻也离不了人。”
笑着笑着她又恍惚起来,这孩子笑起来像她,有两个浅浅的梨涡,可沉默起来,又像欧阳,那样如剑的眉宇,英挺又坚毅。
说起来这孩子也真是可怜,这两年她为了避难,举家搬到乡下,最怕的就是耽误他的前程。不过……多年的风雨也告诉她,花团锦簇的人生也未必是一种福气。
平凡,才是最珍贵的。
所以她的儿子,叫易小凡。之所以没有用欧阳的姓,也是怕他生父的身份会对他影响不好。
现在的她已经足够幸运,至少她的儿子没有染上和欧阳琛同样的疾病,至少她还能在儿子身上,看到欧阳琛的影子,看到活着的希望。
“叶大夫,你再发愣我可就走了啊!”
门口的邮递员又在催促了,叶轻恍然回过神了,笑了笑,走过去。那邮递员跟她已经很熟了,知道她漂亮又是单身,递信的同时,忍不住多跟她搭了两句讪:“瞧瞧,去城里读过书的人就是不一样,连这信封都是纯英文的,我可是请教了好几个人,才搞明白这上面是什么意思。”
叶轻听得奇怪,连忙把信拿过来看,只见那信的封口处,有一圈淡淡的褶皱,像是被什么浸湿过一般。她仔细瞧了好久,才看出那是一个唇印,那么淡,那么浅,却仿佛刻在她的心窝里。
邮递员见她凝眸,忍不住问她:“我说叶大夫,你怎么就认识一个加拿大的人,你在那有亲戚吗?”
叶轻的心猛然一缩,她咬紧了唇,迅速把信拆开了看:“是啊,远方亲戚。”
“啧啧,敢情您还是海归啊?”
邮递员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叶轻的脑子里却翁然一声巨响,而后什么也听不到了。
院子这时开始起风,柔柔地如水波般,漾过门口的紫藤萝架,吹起深深浅浅的紫色涟漪,一声一声好似叹息。
这叹息声中,叶轻的手垂下来,一页信笺也跟着随风飘落,紧接着是人的泪,一滴接着一滴,无比沉重的下坠。
春日里的阳光是那样鲜美,映得白纸上的黑字是那样的清晰,叶轻依依不舍地看着,看到眼前都模糊,才敢确信那上面的两个字——
“等我。”
难以置信的倒抽一口气,她放下怀里扭捏儿子,捂住自己的胸口,缓缓蹲下来,只觉得自己满腔满脑都是那个人的声音,像毒,更像是蜜——
“叶轻,我要你陪着我,永永远远地陪着我,直到我死,也要陪着我。”
“可是,如果有一天,我发现我死不了了,就会给你写信,不会有署名,那太危险,我会……以吻来封缄。”
————
莫道的话:啊,大结局了!!!!!!!!
莫道新书《晚安小情人》,傅家千金傅佳音被亲妹陷害锒铛入狱,出狱后丈夫成了亲妹的未婚夫,家族企业横遭掠夺。且看她如何步步为营,在腹黑男主的帮助下,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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