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神里分明有戏弄之意,“你们草原上的儿女,都是这么的蛮不讲理牙尖嘴厉吗?”
她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是你无理在先,竟然还敢说是我蛮不讲理!”
他淡然蹙眉,脸上的悦色依旧,只是笑容越发让人瞧着心里发毛,“你在发脾气之前,最好先弄清楚,此刻你会在这里,到底是出自谁的意思?”
“倘若不是你对我阿爹开口,他又怎会做出这种强迫我的事?”
他凝眸看了她一会,突然淡淡一笑。
很好,口舌伶俐,性格强悍,除了容貌上相似,她的身上再找不出半分那人的影子。
“我决定的事,通常不太接受别人的违逆。你有两个选择:自己乖乖随我回京,或是再像之前这样被弄昏让我带回京去。”
玉哲到了这个时候,脸上的惧色已经退了去,正色问他:“你强迫我的理由是什么?”
他嘴角的笑容疏淡,听似玩笑地道:“也许,是因为你够强悍吧。”
她忍不住瞪了他一眼,这叫什么话?
“倘若我抵死不从呢?”
“盲目忤逆只会弄得自己受伤,我瞧你也是聪慧模样,想必懂得识时务的道理。”
很好,她低头,掩去眼中的得逞之色。
她要去京城,但如果一开始就摆出顺从的态度,在尚不知道他心思的时候,轻易地就露出自己的底牌,只怕很容易就让他厌弃或产生怀疑。
他身份尊贵,想来也是极少碰到不顺从的人和不顺心的事,她的反其道而行,果然让她顺利地得偿了心愿。
“既然如此,你答应我一个要求,我便随你回去。”
他微微挑眉,微笑,“你这么快就领悟了识时务的道理?”
她冷然一笑,“我可不会去做什么识时务的俊杰,我只知道自己的确有两个选择——随你走或是自尽。既然杀不了你,我至少可以杀死我自己,如果你希望带着一具尸体离开的话,那就尽管为难我吧。”
他扬眉,回想方才她险些刺伤他的举动,便知她的确敢做出这种事来。
“说说看。”
“在我自己愿意之前,你不要妄图轻薄我。我不会像你们中原女子那样哭哭啼啼,到时候我真的会找机会杀了你再自尽。”
他眯起眼睛沉默了一瞬,随即朗声大笑,眸光却是瞬间转厉,凝视着她道:“你并非天姿绝色,本王恐怕还没有饥不择食到将就的程度。带你走,自然是有我的考量,你只管乖乖配合,千万不要生出其他的遐想。”
不管他说这番话是否出自真心,玉哲总是觉得稍稍安下心来。将来的事谁也无法预测,她明白自己需要屏起心神小心地去周旋。随他走,就意味着她要离开阿爹的庇护从此孤身为人。
“既然如此,我便随你走。”
千里之外的京城,那是另一个世界,她厌弃却陌生的世界。
抬头,便对上了东方离略带思量的眸光。
声名赫赫的十六王爷,十年战功威震漠北的少年英雄,抑或是山雨欲来中那个即将掀风覆雨的人物,他将会在她未来的人生中承当怎样的角色?
东方离的脾性阴晴不定,自然不会是值得托付的人。倘若它日能觅得机会,她还是要离得他远远的才是上策。
身朝自己的帐篷走去了。
十里长街,行人穿梭,商铺林立,京城的繁华远远超出她的想象。
她自幼长于草原,住惯了帐篷,从未见过如此气派的楼宇。小时候听母妃描述过,却远不及亲眼所见带来的新奇与震撼。
而一路上小心防备的心思,此刻也因为眼前的热闹景象而稍稍放松下来。
突然,马车颠了一下,前方似是出了什么状况,才导致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玉哲撩开帘子,抬头望了出去。
原来是街中央突然闯出一个人来,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那是一个模样娇俏的姑娘,同她一般大的年纪,粉雕玉琢的面容瞧起来很是讨喜,穿着粉红锦缎的衣裳,一见便知是出自富贵人家。
京城天子脚下,敢拦住安淮王去路的人,统共也找不出几个来。
避走的路人自然是认识她的,皇上册下封号静阳郡主、当朝左相最宠爱的掌上明珠苏宛然。
段辰在前面驾马,自然是认得她的,且一见她便露出想避而远之的表情,可又回避不了,只好跳下马车,硬着头皮道:“拜见郡主。”
苏宛然叉着腰,笑眯眯地看了段辰一眼,却是冲着马车里唤道:“东方离,出来同我谈谈吧。”
车帘撩开,东方离自马车里望了过来,逢上她的笑脸,亦回了一个温然的笑容,道:“敢拦住我去路的人,我想也只有你这丫头了。”
苏宛然半点愧疚之色也无,理直气壮地回道:“我拦你自然是有正事要说。而且为了等你,我都已经在此候了几个时辰,很闷人的哪!”
东方离也任她抱怨,笑了笑道:“我还要先回宫中向皇上复命。你若真有什么事,明日可以去我府上找我。”
苏宛然露出懊恼的神色,心想她为了等他苦候在此许久,结果却是白等了一场。皇命有时候还真是个恼人的东西。
“那好吧,我明日一早就去你家。到时候你可哪里也不准去,我是真的有重要的事要同你说。”
交代完,她既不施礼也不打招呼,直接方向一转便离开了。
马队再次启程,玉哲放下帘子坐了回去。
敢对安淮王那副态度的人,且还是个姑娘家,想来也是关系匪浅。
其实临行之前,阿爹已经将东方离的一些情况告诉了她。所以依照推断,方才那姑娘应当是东方离的未婚妻子无疑。
当朝左相的千金,皇上宠爱的小郡主,亦是幼年时便与安淮王定下鸳盟的未来王妃。想必也只有她这样的身份,才能让安淮王对她露出那般温和的态度。
阿爹告诉她这些,是因为担心她随他回了京城却得不到名分。她却是丝毫也不担心,她同他之间只是互相利用的关系,并非男女之情,她选择靠近皇宫,这一生就未想过再嫁与什么人。
一时的依附也只是权宜之计,待觅到机会,她会很爽快地自他身边离开。
安淮王的府邸位于皇城边郊,依山而建,远离市井的喧闹,几重门庭,显得十分气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