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李公子和时青想要去地里看看,能不能麻烦你带着,也和他们说说地里的事情?”
顾呈权忽然出现,打破了沉默。
听到顾呈权的话,顾呈文惊呆了的同时,有些自卑:“我能和两位公子说什么啊?”
他的手都在身侧攥在了一起。
自己就是个庄稼汉,怎么能教两位公子呢?
“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从来都没有高低贵贱之分的。大文,要是比起种地来,你弟弟他们可比不过你。行了,不必多想什么。你就带着他们去吧……哦,也可以叫上你二爷爷,他是庄稼老把式,知道的更多。”
顾以沫就知道,老大一定会自卑的。
听到顾以沫的话,顾呈权就像是注入了强心剂一样,一下就精神抖擞了起来:“那我去喊二爷爷吧。”
他还是觉得自己知道的少,带上二大爷,也放心。
另外也是知道二爷爷的性子,带上二爷爷,他老人家一定会高兴的。
“嗯,去吧,回来了,咱们就吃饭。”顾以沫笑着望着顾呈文,一脸你做事我放心的态度,让顾呈文忍不住挺起了胸膛。
而这一切,都落在了李寺嵘的眼里。
看来,顾呈权的变化,也是因为他的母亲吧。
顾呈权几个人先去找了二大爷,果不其然,二大爷笑的合不拢嘴了,尤其是知道两位李公子都是读书极好的学子之后,更是得意兴奋啊。
二大爷背着手,走在前面,一边走一边介绍农村的一些风貌还有一些民俗谚语。
在这方面,顾呈文虽然经常下地,却也比不上二大爷的。
李寺嵘和李时青哪里听过这些呢?一个个都听得很认真,这更让二大爷得意了。
在路过老黑的瓜田的时候,二大爷带着大家一起去瓜田边上,教他们怎么挑瓜。
“这老黑种瓜,个顶个的甜。”二大爷也不见外,直接选了一个,拍了几下,告诉他们怎么鉴别瓜甜不甜,熟不熟。
等说完了,就直接砸开,分成几瓣,二大爷乐呵呵的给两位李公子:“你们尝尝不,平日里怕是没有这样吃过瓜吧?走,咱们坐在瓜棚里去吃去。”
那架势,仿佛是自家瓜田一样。
不过二大爷和老黑的关系的确好,当老黑拿着叉子来之后,看见是二大爷,就只是点点头,便离开了。
这酷酷的模样,和平日里看见的村民不大一样。
二大爷也是有眼色的,见两位公子好奇,便一边往瓜棚走,一边说起老黑的往事来。
这也不是什么秘密,所以二大爷才说的如此自然呢。
“这老黑啊,当过兵,后来受伤了,便回家来了。后来啊,听说是为了养自己战友的妻儿,和自己媳妇儿子闹开了。后来啊,老黑媳妇拿着家里所有钱带着儿子走了……”
“当时多少人看老黑笑话啊,也觉得老黑可能是看上人家媳妇了。谁料啊,人家老黑啊,是君子啊!把战友的妻儿养大了,后来啊,那个养子出息了,想要把他接过去,不过被老黑拒绝了。”
“我们都知道,老黑是不想给养子添麻烦。这每年啊,养子都会回来看看老黑,也会给老黑放下一笔钱财。只不过啊,那钱财最后都会被老黑亲儿子拿走……老黑觉得对不住自己的妻儿,并也没有说过什么。哪怕亲儿子指着他鼻子骂,他也没回过半句嘴……他这一辈子,仁义!”
说着,二大爷还竖起了大拇指,只不过后面还跟了一句:“但也苦啊。”
这村子里,有多少人没看过老黑的笑话啊?说他傻子,说他别有用心。
可事实证明,时间为证,老黑是一个好人,只是……他这一辈子,太苦了。
“他脸上的伤疤……”李时青有些沙哑的开口。
二大爷说:“哦,那是当兵的时候留下的。”
李寺嵘心中震撼的同时,又很是酸涩。
大顺王朝有太多这样的士兵了,当他们为了朝廷为了天下百姓牺牲受伤之后,回到家乡,却会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过得并不好。
就如同老黑的战友那样,如果不是真的没有办法了,怎么会对老黑一个非亲非故的人托孤呢?
又如老黑,一个退伍的兵,一个农民,能有多少钱养家糊口呢?
你说老黑媳妇不理解老黑的大义,拿着钱带着孩子跑了,是做错了吗?可她也只是私心想让自己的孩子过得更好罢了。
可老黑做了这样顶天立地的事情,可他的晚景呢?
不愿意给养子添麻烦,亲儿子也不理解甚至可以说是怨恨他……
他这一生,于战友,于养子而言,是天大的恩义。
可对于自己的妻儿来说,却未必是一个合格的父亲和丈夫……
这世间,有太多的事情,无法从一个角度去定义啊。
“说到底,还是朝廷的制度不够,对兵将不够好。”顾呈权一针见血,相当犀利的说道。
如果朝廷能够厚待战死的兵将妻儿,如果朝廷能对受伤退伍回来的兵将有照顾……
也许,一切就又都不一样了。
“你这孩子,你咋这么虎呢?这种话也是能瞎说的?”二大爷吓了一大跳,看了一眼两位李公子,气的直掐顾呈权。
不知道还有外人在呢啊!
二大爷忙为顾呈权描补:“两位公子啊,我们权哥儿就是糊涂的那么一说,绝对没有别的意思……”
这要是传出去了,要是被有心人一弄,还科考?你不进大牢,我都喊你爷爷!
气的二大爷心里记上一笔:回去了可得和大文娘好好说说,告状!这权哥儿,到底是聪明还是傻啊?
李寺嵘看着顾呈权,忽然说了一句:“顾兄说得对,这个世间还有太多的不公平不公正不完善,所以……他朝金榜题名,你我勿忘初心!让我们一起去涤荡这天下的污垢!”
话音朗朗,热血沸腾!
李时青也大声宣告:“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不读十年苦!”
十年寒窗苦,不仅是为了自己的荣耀,更是为了自己心中的那份炙热的理想!
顾呈权眼神微动,伸出手来。
李寺嵘伸手覆盖在他冰凉的手背上,李时青喘着粗气也放在上面……
无论今后如此,此时此刻的三个少年,都怀着心中美好的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