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新阳直勾勾地投来视线，邂逅躲开视线，说：“我算哪门子富婆。”
末了，她又补充说：“奶茶挺好喝的。”
贺新阳直起腰，笑了笑，看了看手上的表，说：“中午想吃点什么？活动结束后晚上还要一个酒会。”
邂逅皱眉，说：“酒会？”
“嗯。”
“其实今天下午去和不去没有多大意义，今天下午是各公司集团CEO主场。”
邂逅的眼睛亮亮的，她说：“那今天下午我不去了？”
贺新阳不知道从哪儿拿出来了一个水壶，大方的给文竹浇水。
浇出来的水，全洒在了文竹叶子上。
邂逅终于明白为什么这盆文竹会半死不活了。
不过，贺新阳养在苏州的文竹却长势喜人。
贺新阳伸出手指枯黄的文竹，说：“晚上的酒会想去吗？主办方邀请了不少当红明星来助兴，有你喜欢的歌手。”
邂逅内心复杂。
助兴这个词，有些奇怪。
她略微思索，想到朱承玥一定会去，她果断地说：“不想去，我不会喝酒，喝醉了怎么办？”
贺新阳漫不经心地给文竹抚去表面的水珠，说：“你和我一起，没有会给你酒喝。”
邂逅皱眉，说：“为什么？”
“我给你挡。”
贺新阳拿起剪子，心不在焉地给文竹修剪。
邂逅生怕他把文竹剪没了。
贺新阳对着文竹上下其手，他说：“不想去就不去，正好下午带你去玩玩。”
时间很快来到中午，贺新阳开着车带着邂逅去了外滩。
虽然来上海的次数并不少，但对于上海，除了几个知名的景点，邂逅依旧不熟悉。
至于有名的上海外滩，她的印象最深的是上海滩和许文强。
贺新阳指了指面前的建筑，说：“海关大楼。”
邂逅抬头，用手遮了遮阳光。
“看到上面的钟了吗？世界三大威斯敏斯特大钟，整点报时会放东方红。”
邂逅一眼看过去，西式的建筑博览群上，富古典主义，每栋建筑上都插着面红色的五星红旗。
四周热闹不已，繁华落尽。
她问：“为什么这里的每个建筑都插着国旗？”
两人并排走着，贺新阳并未直接回答她的问题。
两人走到了黄浦江边，贺新阳站在江边，对面便是浦东新区。
他回头，说：“邂逅，你过来。”
邂逅走过去，他指着对面的浦东新区，说：“东方明珠。其他国家再谈起上海，东方明珠成了标志，而不是只有上海外滩。”
贺新阳顿了顿，说：“上海外滩是西方列强侵略中国留下的标志。”
邂逅凝眸，微微一愣。
但很快邂逅便明白过来。
这段耻辱的历史，对后世来说，是警示和激励。
邂逅靠在江边的栏杆上，面对着的是繁华的浦东新区。
江面微波粼粼，江水承载着一艘艘轮船，轮船的低鸣响彻江面。
江上吹来的风有些冷，弄乱了邂逅的头发。
但阳光是暖的，洒在人的身上像镀层光，每根头发丝都被阳光注意到。
邂逅看着对面，风吹的她微微眯起了眼睛。
贺新阳的妈妈是上海人，贺新阳在邂逅所在等市里读书时，小学阶段他都会去他外婆家。
她是真心希望有个弟弟，她在上学的那几年，贺新阳在她心中一直是弟弟一样的存在。
她问过贺新阳，为什么一定要去上海？明明他的父母还留在市里。
贺新阳却不肯回答。
还是贺新阳的妈妈告诉邂逅，因为贺新阳外婆家的邻居，有个小贺新阳一岁的小妹妹。
贺新阳和这个小妹妹咿呀学语时便认识，两人的幼儿园还是同一所。
后来这个小妹妹因为身体不好，动了几次手术。
贺新阳回上海，便是为了看他这个小妹妹。
邂逅在小区门口送贺新阳走时，专门问还没他高的贺新阳：“贺新阳你是不是有个妹妹？”
贺新阳摇头否定：“不算，不是亲的。”
“什么是不是亲的？”
“不是一个爸妈的。”
邂逅被贺新阳的回答逗笑了。
她说：“那我是你姐姐吗？”
“嗯。”
“可我们也不是一个爸妈。”
“你不一样。”
那年贺新阳12岁，邂逅15岁。
记忆被拉回，邂逅看着轮船驶过。
上海的外滩她和朱承玥曾经在这里留下过足迹。
还有两个人的合影。
朱承玥告诉他，以前他在上海读初中，上学要坐船。
这些对于她这个北方的孩子来说，好奇又新奇。
比起南方的小桥流水，北方更多的是大路小路。
“邂逅！”
贺新阳的声音远远地传来，邂逅循着声音找过去。
贺新阳不知道什么时候在远远地地方半跪下，正拿着手机给她拍照。
邂逅下意识地用手挡了挡，却已经迟了。
“贺新阳？”
贺新阳站在远处冲她招了招手，眉眼间尽是笑容。
这时，邂逅的手机收到了贺新阳的消息。
点进去一看，竟然是她的照片。
一张张地看过去，最后两张一张是她回头的一刹那。
一张是她下意识的抬手挡镜头，却没曾想这个下意识的动作拍出来效果出乎意料的好。
一张张地看过去，贺新阳的技术很不错。
他捕捉到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神情，都很好看。
贺新阳又发来了消息。
“邂逅，你和小时候一样漂亮。”
“更漂亮了。”
邂逅抬头，贺新阳脸上带着笑容。
算了，看在他这么有阳光的份上，就不和他计较了。
贺新阳带着邂逅逛遍了上海外滩，夜色即将降临，贺新阳像是随口一说。
“过完年，我回上海。”
“体验生活也该结束了，而且，你老本行在上海。”
贺新阳笑笑，他看了看天空。
没有一颗星，孑然一身的月亮却格外的亮。
他说：“也是。你说的那个小男孩儿，我李锦楠去联系了，电话号码还在，人还在，在一个不知名的俱乐部，这个俱乐部平时开销用的资金是几个战队四处打比赛拿奖金，挺苦的。”
贺新阳停了停，继续说：“等稳定下来，赛事是一定组织的，贺新阳和刘杰他们几个有组织战队的想法，这个小男孩儿可以招进来，但这小孩儿不愿意离开战队，但你既然发话了，所以他不愿意离开战队，那就把他战队买下来。”
邂逅惊讶，她说：“你什么时候让李锦楠联系的，你被叫走的时候吗？”
“嗯。”
“我随口一说的，我以为你都忘了。”
“邂逅，你说过的话，我都记得。”
邂逅：“我想吃排骨，小龙虾。”
贺新阳是个深藏的美食家，至少邂逅是这么觉得。
他找的餐厅，都是老字号，或者是名气不大但味道很好。
一顿饭除去点菜上菜的时间，硬生生吃了两个小时。
邂逅吃饭慢，一直改不掉的毛病。
以前有个人会等她，次数多了，耐心的等待成了嘲笑。
再然后，便是各吃各的。
两个小时的时间，贺新阳看了邂逅一个多小时。
贺新阳给邂逅剥虾，邂逅看着整齐干净的虾尾，称赞道：“贺新阳你的虾剥的和你小时候一样好。”
“不对，是更好。”
原本邂逅想去看看上海的夜景，但奈何满足了食欲后，困劲便涌了上来。
也是，走了这么长时间的路。
贺新阳看的出邂逅累了，便开车带着她回了酒店。
贺新阳将邂逅送到了酒店门口，看着邂逅进了酒店。
贺新阳启动车子准备离开，无意中从后车镜看到了刚下车的朱承玥。
朱承玥一件灰色风衣，面色微醺，在这寒冷的冬夜，竟然看不出违和感。
贺新阳没有过多的停留便驾车离去。
朱承玥身后紧跟着王岩，司机已经将车开走。
留下的王岩一脸紧张，生怕自家老板摔倒。
朱承玥的目光追谁着贺新阳的车，良久，他回过头，正好与一副要伸手扶他的王岩对视。
王岩尴尬地笑了笑，收回了手，开始舒展手臂，说：“老板，锻炼锻炼。”
“滚。”
“好的老板。”
回到酒店的邂逅给手机充上了电。
看着数据线，她才想起来，忘了问贺新阳哪来的她时手机的原配数据线。
邂逅脱下羽绒服，刚放下手机，一通电话打来。
是陌生号码。
邂逅接通后：“你好，哪位？”
那边沉默，邂逅以为是诈骗电话，刚想挂，电话那端传来了朱承玥的声音。
“邂逅，我想和你谈谈。”
“你怎么有我的号码？”
朱承玥避而不谈，他说：“我们间有很多问题没有说清楚。”
邂逅冷笑：“朱承玥，你是忘了吗？你在我身上，找不到爱，懂？”
说完，她便挂断了电话。
挂断电话后，邂逅有些胸闷。
她在那天会场和几个作家加了联系方式。
朱承玥想要，又怎么会要不到。
她打开窗户，冷风灌进来。
又湿又冷。
这时，房门被敲响，邂逅有些不耐烦，一把拉开了门。
是带着酒气的朱承玥。
邂逅想都不想便要关上门。
朱承玥一把挡住门，顺势进了邂逅的房间。
他语气沉稳道：“邂逅，我和你谈谈。”
即使喝的微醺，依旧一贯的风度。
邂逅冷笑，转身走到窗边，靠在窗户边，吹着冷风。
她看向跟进来的朱承玥，说：“你有什么想说的？”
朱承玥看着她，眼神复杂。
他说：“我并没有要和你分手，我们之间只是需要一段时间冷静。”
邂逅笑了。
“可难道不是朱先生默认了分手？”
“邂逅。”
朱承玥的语气忽然有些冷。
“我们之间有些矛盾，需要分开一段时间冷静。你这些年变了很多，公司正值上升期，我也有做的不好的地方……”
“朱承玥！”
邂逅嘲讽道：“到底是我变了还是你变了？”
“邂逅，我对你从来没有变心，我的生命中没有出现过第二个女人。”
窗外是繁华的极致的上海夜景。
夜色之下，无数的灯光像是涅槃的凤凰发出的火光。
灯红酒绿，纸醉迷烟。
邂逅看着窗外的夜景，冷冷道：“朱承玥，你口中的没有变心，是习惯了没有变心，是吗？”
邂逅收回视线，直视朱承玥。
她一字一顿说：“朱承玥，这不是你说的吗？不是不爱，是习惯大于爱。没了激情的爱，还算什么爱，是吗朱承玥。”
朱承玥看着邂逅，他有些醉了，竟然觉得邂逅像是回到了大学时候的她。
白色的长毛衣，微卷的黑发，白色的贝雷帽。
他放软了语气，走近了些邂逅，说：“邂逅，我从来没有想过和你分开。”
“因为有了新欢，旧爱也要留着是吗？”
朱承玥一口否认：“我说了，邂逅，我没想过离开。”
他压低声音道：“邂逅，我们在一起十年，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我们还能有几个十年？就像那个数据线，你递给我，我一定会收，因为我了解你，我知道你不想欠别人任何一点。”
邂逅冷笑。
她说：“时间，代表不了什么。”
“邂逅，不管你承不承认，这十年的时间发生的一切，是抹不掉的。”
朱承玥见邂逅没有回答，语气放软，温柔道：“我知道，你没有告诉伯父伯母我们之间的事情，我想你也不知道该和伯父伯母怎么开口，我了解你，邂逅。”
朱承玥说着走到邂逅身边，轻声道：“邂逅，我和杨梦没有超出任何一点界线，以前是我不好，你喜欢写作，我一直支持你，你那样在台上，很美。”
朱承玥伸出手替邂逅撩了撩掉落的碎发。
“啪。”
邂逅一把打开朱承玥的手，后退一步，直视着朱承玥，一字一顿地说：“朱承玥，所以你发现一个跟了你那么多年的人变了，你又找回了新鲜感是吗？”
邂逅自嘲。
“可新鲜感过了呢？再被你抛弃一次吗？”
朱承玥微微惊诧，他否认道：“不是你想的那样邂逅。邂逅，我们在一起十年了，如果可以，我们明天就可以去民政局登记。”
确实是。
邂逅自嘲地笑了笑。
这十年发生的事情，抹不掉，也不得不承认。
朱承玥进一步说：“邂逅，我知道你和贺新阳，但你们只能做朋友，并不合适，你比他大了三岁。我们在彼此身上花费了十年的时间，发生过的事情我不会忘，你也不会忘。”
朱承玥说着走向邂逅。
窗外的夜风凌厉，很快便将人的泪水吹干，留下泪痕。
“朱承玥！”
邂逅一把推开了朱承玥。
朱承玥满脸的不可置信。
他抬头，这才看见邂逅的脸上早已经是满脸泪水。
她被冷风打乱了头发，鼻尖微红，一双眼睛被泪水浸湿，眼泪倔强的不肯流下，但却不争气的一滴滴滚落。
“朱承玥，十年又能怎么样！二十年又能怎么样！”
朱承玥亲口对她说在她身上找不到爱与激情时她没有奔溃。
她看到朱承玥对一个青涩的女生关心呵护她没有奔溃。
她被朱承玥伤的精神恍惚住进了医院她没有奔溃。
朱承玥为了那个女生质问她她没有奔溃。
她不是什么坚强的人，但面对朱承玥的绝情，她没有歇斯底里，没有奔溃大哭。
从头到尾，她没有情绪失控，没有质问。
可朱承玥却提到了贺新阳。
压抑许久的情绪在这一刻爆发。
她一把打开朱承玥想伸来替她擦拭泪水的手。
“朱承玥！我在你眼里到底算是什么？你的所有物？你想捡起就捡起想扔就扔的东西？！”
“我和你谈了十年，我跟着你到了苏州，我一个北方人，因为你在苏州立足，在苏州吃了那么多年吃不惯的南方菜！”
“这么多年，你和我回我家的次数十个手指都能数的过来！”
朱承玥看着邂逅，他没有想到邂逅会是这样想的。
他说：“邂逅，你如果不想在南方安家，完全可以和我说。”
“和你说？”
邂逅轻笑。
“和你说了，又能怎么样！朱承玥你拖了十年才定了婚期，你却告诉我你找不到爱了，你告诉我习惯大于爱，朱承玥，请你去死好吗？”
“邂逅。”
“别喊我邂逅。”
朱承玥语气温柔。
“邂逅，我知道是我不对，但这些问题，都可以解决，你想结婚，完全可以。”
邂逅捡起沙发上的靠垫狠狠地砸向了朱承玥。
朱承玥没有躲闪，他看着邂逅，有些心疼。
邂逅狼狈至极，泪水打湿了她的脸庞和头发，娇小的身体轻轻地颤抖，凌乱的头发被风毫不留情的吹过。
她颤抖着身体，伸出手指向朱承玥。
她指尖颤抖，所有奔溃的情绪一一爆发。
“朱承玥！我在你眼里到底算的上什么！你以为我为什么要结婚！我要的是家不是一张证！”
朱承玥捡起靠垫，一字一顿道：“安邂逅，这十年我没有给你家吗？你花了十年，我也同样。”
邂逅又哭又笑。
“到底是你给我家，还是我给你一个随时随地可以光顾不用承担责任的家！你还能记得我们过去的的多少！你知道我以前喊你什么吗！你知道你对我说过什么吗！”
邂逅被泪水模糊了视线，她擦去眼泪。
“朱承玥，你凭什么认为我会一直等你，你凭什么认为你一回头我会在，你凭什么认为我会用我的一生做你随时可以光顾的客栈！”
邂逅颤抖着，眼睛一片红，像是只受伤的幼猫儿。
“你还能记得多少朱承玥，你记得我陪你加班到凌晨三点吗？你记得你被合伙人欺骗身无分文的在街头哭吗？你记得我拿出所有的积蓄向所有认识的人东拼西凑凑够了钱在苏州城大大小小的街头找你吗？”
朱承玥垂眸：“邂逅。”
邂逅突然笑出声。
她哭笑不得。
“你记得，你当然记得，关乎到你的利益你当然会记得，可你记得是什么？是我和你在太湖边握着卡相拥哭？还是面对未来不知所措的心痛？还是你加班到凌晨我和你看过、数过凌晨的月亮和星星？”
“都不是。”
邂逅摇了摇头。
“你记得的，从来只是你欠了我，你亏欠了我，还有，你成功了。”
邂逅转身拿出手机，在朱承玥的注视下拨通了母亲的电话。
“妈。”
电话里传来母亲的声音。
“邂逅？怎么啦？嗓子怎么哑了？不舒服吗？”
“邂逅妈，邂逅怎么了？”
邂逅听着父母的对话，看了看窗外，说：“妈，我和朱承玥分手了。”
“分手了？！不是要结婚了吗？谁提的，是不是朱承玥，乖邂逅……”
母亲竟然已经泣不成声。
与此同时还有父亲的暴怒。
“朱承玥这个混蛋！”
“爸妈。”
邂逅看了看站在窗边一动不动的朱承玥，淡淡地说：“是我提的。爸妈，你们别担心，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先挂了。”
邂逅挂断了电话。
再多听一秒，她都怕她撑不住嚎啕大哭。
挂断了电话，邂逅拿着手机，头也不回的离开。
朱承玥看着邂逅离开的背影，看见了被她遗弃的数据线。
是个崭新的数据线。
和她手机配套的数据线。
朱承玥拉上了窗帘，透过窗帘看着邂逅单薄的身影走出了酒店。
在耀眼的路灯下渐渐模糊了身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