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盯着我的眼睛看了几秒,最终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从地上摸起一瓶矿泉水递给我,说道:“喝瓶水吧!”
我接过来喝了一口,看了看他肿了一圈的小腿,问道:“点滴打完了?”
“完了。”我爸重重点头,笑道:“刚才小陈儿给我打了份饭,吃过了。”
我点了点头,说道:“那啥爸,等会给我妈回个电话吧,我跟她说你去我姑那出了点事儿,你去市里了,过几天回去,可别露馅啊!”
我爸点了点头,小声问道:“枫,你给我看病花了不少钱吧?”
我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没多少,以后没事儿你少打几回牌,少倒腾几回你那破摩托车,就什么都有了。”
我爸干笑两声,突然一排手,转移说道:“嘿,说起摩托车,你还别说,想当年你老子我要不是我摩托车骑的好把你妈骗到手,今天哪家你小子…”
我爸还在那自顾自的说着,全然没注意我的脸色已经变得铁青,深吸一口气,给他倒了杯温水,强压住心里的火,脸色平静的说道:“爸,出了这件你也该反思反思了吧?咱家到底什么情况你心里不比我有数?
一年到头辛辛苦苦的种点粮食卖俩鸡蛋,攒几个钱全让你拿去打牌了,赢了喝一顿酒打我一顿助助兴,输了借钱喝顿酒再抽我一顿撒气,你亏心不?”
我爸哼了一声,语气不爽道:“我亏什么心?老子再踏马不济,那也给你养这么大了。”
我冷笑一声,反问道:“你把我养这么大?这话你还真好意思说得出口?从小到大,我的第一学期的学费是拿自己压岁钱自掏腰包,生活费是我妈瞒着你偷偷攒下来的,学校让买资料你拿不出钱,是我给人家住校生跑腿买东西,一块一块攒出来的。初二为了买一套《明朝那些事儿》,我天天捡人家喝完的空瓶子易拉罐捡了一个暑假,给我晒得冬天都没白过来。”
“这…”我爸老脸一红,低着头,有些心虚的支吾道:“那…那是你自己能耐,我还没说你呢,课本都没学会呢,没事儿买什么课外书?”
我点点了头,咬着嘴皮子道:“对,我就是个学混子,可我再混也知道攒钱买点书看看,也没一有俩糟钱跑去打牌,几百几百的往外输啊!”
我爸勃然大怒,狠狠地把手里的杯子扔了出去,杯子摔在墙上碎了一地,费力的从床上爬起来,指着我的鼻子唾沫星子喷了我一脸:“老子的事儿不用你管,我再没用也给你要过一毛钱花,你呢?脑残玩意儿一个,学学你不好好上,小小年纪不学好,憋着劲给人女同学写情书,老师三天两头把我往学校叫。
那啥…脾气还那么倔,刚给你找个活也不好好干,把人老钱外甥给打了,就你这样的,放到前些年,早让人打死了。”
我爸可能也是真急了,啥话都往外嘣,连我打王伟的事儿都翻起旧账了。
我当时都气的想骂娘了,连忙用力捏了一把大腿,不停的告诉自己冷静冷静冷静,擦了擦脸上的唾沫星子,轻声道:“爸,您都这么大岁数了,我觉得这脾气真应该改改了。
从小到大,只要是您搭上眼的,甭管什么东西,甭管三位数四位数还是五位数,说买就买,根本没想过家里的经济条件到底能不能承担得起,就说咱家院里停那摩托车。从当年的五羊再到那豪爵,您都换多少辆了?这些都不要钱的吗?
本来吧,在市里炼钢厂干的好好的,人家主任说你两句,您倒好,二话不说就给人肋骨打折了…”
我爸一脸不服气的打断道:“那狗东西骂我是王八蛋,我是王八蛋你爷爷是什么啊?你妈是什么啊?这还不该打?”
我点了点头,自顾自的说道:“后来回到县里,在工地给人搬砖,虽说挣得不多,但是好歹还不折腾,结果没干半个月,又把人工头给开瓢了…”
“下班了他总跟我哔哔,说让我回去收拾了卫生再走,那么多人凭什么我干啊!再说当时我喝多了。”
我看了他一眼,继续说道:“我三岁的时候,本来好好的在门口聊天,结果你拿着把菜刀把人老杨给砍了…”
我爸一拳头砸在床上,冲我吼道:“那篮子他调戏你妈,我不砍他还是个男人吗?”
我怒极反笑,忍不住喊了出来:“对,你没错,回回你都有理,全都是别人的错,你自己说说,从小到大警察都上咱家多少回了?我为什么找姓钱的你自己心里没点数?那种净干狗事儿的货也就你拿他当哥们。
你知道村里人怎么说咱家吗?老流氓小无赖,媳妇是个没能耐。你听着这话啥感受?我倒是无所谓,可就因为你成天瞎折腾,连我妈都被人骂进来了,你还真别说我小小年纪不学好,有你这样的老子,我踏马能学到什么好的?”
“滚,你给老子滚!”我爸直接摸起地上的鞋砸在我脸上,我被砸了个踉跄,脑袋一歪,鼻血开始往外窜。
我捂着鼻子,慢慢扭过头,不可置信的看着他。我爸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张了张嘴,最终语气生硬的说了一句:“大人的事儿你少管。”
我失望的摇了摇头,冷笑道:“好,我滚。”
在我走出病房的那一刻,我爸声音很小的说了一句:“枫,爸以后再也不折腾了…”
我脚步停了一下,激动的都要哭出来了,语气不爽的哼哼道:“没事儿,趁着我心还没凉,想折腾就折腾吧!”说罢,重重地摔了一把病房的门,接着一屁股坐在地上,看着墙又哭又笑。
值了,只要我爸以后能老老实实过日子,我们哥几个做点小生意,日子以后肯定会越过越好的。
从医院出来,何进和陈赫铭正蹲在路边唠嗑,何进是个大话唠,陈赫铭话少,但是善于聆听和接茬,所以基本基本都是何进在说,陈赫铭偶尔搭两句,可以说的是谈的甚欢。
我们三个先去网吧坐了一会,陈赫铭跟何进组团打游戏,我抱着一个大瓶脉动,戴着耳机一边看电视,一边走神。
等时间熬到了快十二点,我们才起身离开网吧,路上何进语重心长的说道:“陈儿,你这游戏水平差点境界啊!”
陈赫铭咧嘴一笑,说道:“将军哥,我这不是一直也没咋玩嘛?”
何进一下打开了话匣子,吐沫星子横飞,手舞足蹈着说:“所以我跟你说,游戏这玩意儿,它还是得多练,比如说你枫哥,你看他是个六芒星选手,实际上这小子一有时间就泡网吧,哥当年都是被他给带坏了,其实哥想当年也是个纯洁的三好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