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腿上包着一块纱布隐约可见一些血迹,听医生说他这是中毒太深,刮骨疗毒了一下。在我的记忆里,我爸一直就特别生龙活虎,我对他来说就像是副本,高兴了揍我一顿助助兴,不高兴了揍我一顿出出气。
按他的话来说,就是‘棍棒底下出孝子’,说老实话我小时候老恨他了,经常在背后偷偷骂他。听说我爸年轻时候也跟着哪个大哥混过,但是混的也不咋滴,后来我妈有了我,他才不混了。
不过也是经常惹祸,甚至有一回因为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就把人给砍了,小时候警察没少来我家请他喝茶,等我长大了他不闯祸,就老老实实的种种地养养鸡,虽说家里不富裕,但是也能过得去。
我靠在椅子上,轻轻闭上了眼睛,这一天可累的够呛,我忍不住想眯一会。
突然,窗外吹进来一阵冷风吹过,我忍不住紧了紧衣服。陈赫铭起身去关窗户,喃喃自语道:“玛德,才刚过十月份就这么冷,长虫都踏马该提前冬眠了,今年冬天怕是有罪受喽!”
说者无心,听者有心,我猛地睁开眼睛,问道:“陈儿,你刚才说啥?”
“啥?”陈赫铭闻言一愣,挠了挠头,说道:“今年冬天怕是有罪受…”
“不是这句。”我摇了摇头。
“哦!”陈赫铭点了点头,回忆着说道:“才刚过十月份就这么冷,长虫都踏马该提前冬眠了?”
“啪!”
我一拍手站了起来,脸色阴沉的可怕,一字一顿道:“就是这句。”
在我们这儿,长虫,就是蛇。想起来了,我爸种地种了十几年,就是六七月份的大夏天,都没见过一条蛇,怎么快冬天了,还突然冒出一条剧毒的蛇来?
何进这时候也反应过来了,朝我开口道:“疯子,你的意思是有人算计咱?”
“可是…会是谁呢?”陈赫铭也是皱起了眉头,思索道:“放毒蛇咬人,这得多大仇啊?”
我沉默了一下,大有深意的笑道:“是不是,问一下不就知道了?”
两人对视一眼,全是一头雾水,这时候,一个医生带着两个护士过来查房,简单询问了一下我爸的状况,我从兜里掏出来一盒刚买的烟拆开,朝着医生递了过去。
“谢谢,我不抽烟。”那医生摆了摆手,一板一眼的说道:“而且病房里不能抽烟,你如果实在想抽可以去走廊。另外这东西我劝你也少抽,对肺不好。”
“嗯嗯,好,不抽了。”我点了点头,连忙把叼在嘴里的烟拿出来别在耳朵上,装作不经意的问道:“医生,你说我爸这是被什么蛇给咬了啊!怎么这么严重?”
医生也没多想,如实说道:“咬伤你父亲的是白眉蝮,是我国十***之一,有剧毒。只是这种蛇一般都是在丘陵和平原地带才对啊!”
“哦!”我点了点头,朝着陈赫铭使了个眼色,陈赫铭会意,开口道:“那医生,被这种蛇咱们这儿常见吗?野生的。”
“从来没见过。”医生摇了摇头,歪着脖子想了想,说道:“因为咱们这儿是黄土高原,这种蛇基本不可能在这里繁衍生息,就算有,也不可能是野生的,你们村里怕是有人养蛇吧?”
“没…”何进下意识的就要说没有,我突然一拍手,搭话道:“梅老三,肯定是他。”
何进一脸疑惑的看着我,陈赫铭突然站了起来,拍着桌子叫道:“玛德跑不了了,肯定是这家伙把买来泡酒的蛇没给看好。”
何进瞬间会意,也是一脸肯定的附和道:“嗯,我记得这老家伙以前就挺好这一口,没想到老毛病还没改啊!”
我嘴角不经意的扬起一丝冷笑,恶狠狠的说道:“好你个梅老三啊!咱们这梁子算是结下了。”
等医生走了出去,我脸色瞬间冷了下来,这事儿是谁干的,我心里也已经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我忍不住看了一眼还没醒过来的我爸,虽说他一直不怎么管我,但也没委屈过我,都说养儿防老,他把我养这么大,现在他被人欺负成这样,也该我替他做点事儿了?
何进碰了碰我,问道:“疯子,你怎么个想法?”
我看了眼时间,说道:“时间还早,我找我钱叔唠唠嗑去。”
何进咧嘴一笑,搂着我的肩膀:“刚好我也没事儿干,一块吧!”
看何进的模样,估计我想喊什么他也猜到了,何进虽然表面上看又憨又虎,实际上脑子有时候比我还精。
陈赫铭犹豫了两下,说道:“枫哥,我就不去了吧!老爷子身边现在离不开人。”
我闻言一愣,笑着点了点头:“稳妥。”
走到医院门口,何进把手塞裤兜里摸车钥匙,说道:“等着,我去开车…”
话说到一半,他突然扭过头,朝我憨笑道:“忘了,刚才车开半道上抛锚,送去修了。”
我垂着眼皮,鼻子有点酸,刚才他出去买水,回来说借到了一万块钱我就猜到了,他把自己吃饭的家伙给卖了。
毕竟我虽然不敢说自己聪明绝顶,但是也绝对不傻,尤其是刚刚被社会毒打了一顿,我对这一点可是深有体会,这年头,一万块钱哪里能是那么好‘借’的?
我努力把涌上来的眼泪憋了回去,抬起头看着何进,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说道:“兄弟,都在这儿了。”
何进闻言一愣,张了张嘴,随即骂骂咧咧道:“草,跟我还扯这些虚头巴脑的,忘了你身上的裤衩子都是我的了啊?”
我拦了一辆电动拐迪,坐在车上,朝着何进问道:“说真的哈大将军,你对我这么好,到底图个什么?”
“我图你啊!”何进故意色眯眯的打量了一圈,垂着眼皮说道:“我永远记得,幼儿园过儿童节时候,有个傻逼把他的饭给我吃,结果自己却缩在水龙头喝冷水…”
”哈哈,结果我拉了一晚上肚子。”我笑了笑,眼中闪过一丝怀念,接着看向何进:“原来你知道啊?”
“废话,本大将军虽然反应迟钝了点,但是大脑还是发育得挺健康的好不?”何进小声抗议道。
“你对我也好啊,小时候我身体不好,上早操的时候跑不动了,结果你直接背着我跑了下来。”说到这,我捏了一把何进胳膊上硬邦邦的肌肉,笑道:“你这家伙,打小就壮得跟头牛犊子似的,背着我跑了几百米,不仅没掉队,完事儿大气都不带喘的!”
何进挽起了袖子,拍着胸脯说道:“还别说,就你这小胳膊小腿的能有多重,信不信我现在都能一只手扛着你,一口气跑上五公里?”
“信啊!”我笑着点了点头。
何进抿了抿嘴唇,声音很小的说道:“疯子,我还记得有一回咱们出去玩,我不小心把过年买的新衣服给划破了不敢回去,结果你从家里偷钱,一口气跑到县城,逛了大半个商场,给了买了件一模一样的,结果你自己却被你爸绑在树上打。”
“幸亏有我表哥拦着,不然老李真能卸我条腿。”想起这事儿,我猛地吸了口凉气,仍然有些心有余悸,接着笑道:“这不,现在我的裤衩都是穿你的。”
何进突然抬起头,一脸真诚的盯着我,一字一句道:“所以,你问我到底图什么?我说我图你李枫这个人,我图咱俩这份铁打不断的兄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