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下午三点多的时候,爷爷紧闭的眼睛慢慢睁开了,夏路赶紧握住爷爷的双手,又哭又笑:“爷爷,你醒了?我是夏路呀,你看到我吗?”
张亚东见状,也从旁边的椅子边凑了过来。
爷爷没有一点力气,连头都转不动,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
夏路赶紧将头凑过去:“爷爷,你说,你说……”
“路……”
“爷爷,我在这……我在这……”
“你……妈妈……叫……曾淑华……”
最后三个字,夏路听得很清楚。
曾淑华。
想来是爷爷担心他走后,夏路没个亲人,硬撑着一口气告诉她。
“爷爷,我们不说这个,我不要那些人,我只要你好好地,只要你……”夏路哭着说。
爷爷不知是不是极度地疲惫,他又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又回到刚刚状态。
“爷爷,你累了吗?你要是累了,就好好地休息,但是,你一定要醒过来,要醒过来知道吗?”她仍是哭。
爷爷是在傍晚五点十分停止呼吸的。
两天后,夏路捧着爷爷的骨灰回到了小镇。
她一声不吭,滴水未沾,好在有张亚东陪着,帮她办了爷爷的后事。
直到第三天,她才在张亚东的劝说下勉强喝了几口水。
爷爷的去世,对她打击很大。一个一出生就被父母抛弃的孩子,被爷爷独自抚养成人,在这个世界上,爷爷就是她唯一的亲人,爷爷在的时候,她觉得自己是有家的孩子,而如今爷爷一去,她突然成了无依无靠的一个人,完全没有了方向。
夏路让张亚东回去,她说,想一个人静一静,放心,会没事的。张亚东想了想,便让她保重,过些天再联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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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去世的消息,一下子在小镇上传开了,估计陈润雨也听说了,竟从省城赶回来了。
那个傍晚,夏路坐在院子里的一张摇椅上,这张摇椅很旧了,但爷爷一直舍不得扔,每到夏天,他便坐在这摇椅上乘凉,一下一下地摇着扇子。想来,这应该爷爷最惬意的时刻了。
夏路每每想到爷爷,眼泪就情不自禁地流下来,从小到大,她很少哭,被人欺负不哭,上不了大学她不哭,陈润雨和她分手,她也不哭,然而这些天,她流了无数的眼泪。
陈润雨看到夏路,在铁门外面叫了她一声:“夏路,夏路。”
以往,他每次站在铁门外叫夏路,她就会像个见到主人的小狗,摇着尾巴快快乐乐地跑出来。
然而,夏路这次见到他,眼神却是很冷淡,不理不睬。
陈润雨又叫:“夏路,夏路,你给我开开门好不好?”
夏路又瞟了他一眼,淡淡地问:“你来干什么?”
陈润雨说:“夏路,你开开门,让我进去,我……挺担心你的。”
夏路这次连头都不抬,直说:“不必了,你走吧。”
陈润雨站在门口,不走也不说话,脸上流露出来的,绝对是担心。他知道爷爷对于夏路来说意味着什么。
夏路也不管他,他爱站就站,她躺在摇椅上,望着爷爷曾经望过的天空,以前她问过爷爷,您坐在这张摇椅上,心里想的是什么。
“什么都不用想,坐在这里,看云就行。”
“云有什么好看的?”
“呵呵,等你长大了,就明白了。”
夏路此时也在看头顶的那片被落日映红了的云霞,云朵在天空中渐渐变幻成不同的形状,有时像个抱个孩子的母亲,有时像个奔跑的小鹿。
渐渐地,天色暗了下来,陈润雨见夏路不理睬他,转身走了。
夏路此时,终于明白了爷爷所说的意思:人生如浮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