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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粱一梦(二)

老道长在周大少爷走之后,掐了一个诀,瞬间消失不见。

姜子潇疾步走了几步,追了上去。

周大少爷一个在前面走得很快,像是要拜托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一样。

天色尚未黄昏,路途上的旅人却是已步入人生的终点。

短短几日,姜子潇就目睹了周府天翻地覆的变化,如同帝国的更迭,王朝的换代,搅动的一切都是天翻地覆。

荷花姑娘哭哭啼啼的嫁入了周府,甫竹镇的居民对周家大少爷指指点点的议论,周家大少奶奶日夜以泪洗面……

再后来,荷花姑娘改口应叫荷花姨娘,周家的老爷夫人对荷花姨娘的赞不绝口,周家大少奶奶的日渐沉默……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

姜子潇已经不记得自己在周府待了多久,光阴的流逝影响不了他分毫。这也是某种意义上的刀枪不入,百毒不侵。

周家大少爷已经不是当初的纨绔少年郎了,一举一动中颇有几分少年老成的意味,眉目间透露出的阴郁,让人看不清他的城府。

甫竹镇最近阴雨霏霏,连日不绝。

荷院,前不久还是一个破落的院子。周家大少爷不耐烦安置荷花姨娘,就派人重新收拾了了一番,把她打发到了这里。当然,这一切荷花姨娘尚未得知,府邸里的下人也是三缄其口。

周家大少爷遵从老道长的吩咐,与荷花姨娘常常亲近。

这日,周家大少爷在荷院留宿之后,准备离开。静云等几个丫鬟在外面安安静静的侯着,一声咳嗽也不曾发出。

周家大少爷很是清楚的看到静云眼中流露出爱慕之情。

静云原本是周家大少奶奶的贴身丫鬟,在荷花姨娘进了周府之后,主动要求侍奉荷花姨娘。

在周大少奶奶不解,哀愁和悲愤之中,静云毅然决然地进了荷院。

周家大少爷听过这件事之后,冷哼几声,心里已有几分了然。

若是周家大少奶奶恩宠不在,自己必然会减少去她房里的次数,周大少爷心内冷笑几声。静云这丫头的算盘打的很好,可惜啊……

看着门口站着的静云,神态举止之间畏畏缩缩的模样……周大少爷为了替周大少奶奶出口气,时常故意在荷花姨娘面前夸赞静云的温婉可人。可怜静云,只得高兴一阵,待到周大少爷离去之后,荷花姨娘对静云便是动辄打骂。

姜子潇以局外人的身份看着,他也说不上来这一切究竟是谁对谁错。不过,即使判断出来对错也无济于事。

姜子潇在一旁瞧着周大少爷恶劣的一笑,说了一句,道:“静云,过来。”

静云有些受宠若惊,指了指自己的鼻尖,有些不敢置信。

在看到周大少爷点了点头之后,静音手足无措的攥紧了自己的裙摆,缓缓的抬起腿,走了过去。

周大少爷引着静云去了一个偏僻的角落,说道:“这个荷包给你,你贴身收好。”

周家大少爷的笑容毫无阴霾,神态自然不似作伪。

静云眼眶里蓄满了泪水,双手颤抖的接过荷包,贴身放好。

周家大少爷笑着往一旁撇了撇,忽然说道:“你不好好在屋子里待着,怎么出来了?仔细被风吹着。”

荷花姨娘恶狠狠地剜了一眼静云,说道:“我要是再不来呀,哼,某些人就被小妖精给勾引走了。”

周家大少爷不置可否的笑了笑,静云反倒是瑟缩了一下。

“行了,你先回屋吧!”周大少爷双手背后,有些不耐地说道,“晚些时候我再来看你。”说罢,周家大少爷没有再理会眼前的两个女子,径直离去。

见到周大少爷如此,荷花姨娘和静云福了福身子。

等到周大少爷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后,荷花姨娘阴恻恻的看了一眼静云。

不出所有人的预料,荷花姨娘对静云又是一阵毒打。

姜子潇冷眼瞧着,所有的事物有序的朝着一个结局,有条不紊的行进。

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姜子潇每每看不下去的时候,便如此安慰自己。

很少见到的周家大少奶奶,也从原来一个温婉贤淑的美好女子,变成了一个工于心计的深宅妇人。

周家大少爷对自己发妻的变化倒是没有什么不满。毕竟,只有心变得狠了,才能拥有更多的保命机会。

在周家大少爷娶了荷花姨娘之后,为了防止一枝独秀,又纳了几房姨太太。如此一来,几个小妾彼此计算,就很少有人去招惹不受宠的周家大少奶奶了。

就这样,在女子为了荣宠各自算计的时候。老道长找到了周家大少爷。

夜晚,书屋内的灯火通明,周大少爷坐在书案后面的椅子上,而对面坐着的,正是几日不见的老道长。

“周公子,一段时间不见过得可好?”老道长虚伪的问候了一下。

“没什么好或者不好的,就这个样子吧。”周家大少爷也学会了周老爷的那一套,圆滑,伪善,做事不择手段。

“周大少爷,短短一段时日不见,怎么就变化这么大呢?”老道长故作惊讶的抚摸了一把自己花白的胡须,问道,“周大少爷是经历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吗?说出来,让贫道为你排解排解!”

“也不是什么大事儿。说实话,万事开头难,可一点儿不假,自从做了一件恶事之后,就觉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周大少爷回想了这几日,说道,“才几日不见吗,我怎么觉得过了半生呢?”

“周公子,贫道就不跟你卖关子。贫道这次前来,是想告诉周公子一件事儿的。”老道长凑了上去,悄悄地说道,“咱们期盼已久的日子,就快要到了。这个月的十五日。”

周大少爷攥紧了拳头,问道:“那么……我需要准备什么吗?”

“当然,”老道长笑得狡猾,说道,“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儿……”

见着周家大少爷有恼怒的趋势,老道长正襟危坐的说道:“这事儿着实不易对外大肆宣扬,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周公子可有心腹?若是有,等到那日的剜心之刑,大可让他来代替你;若是没有……周公子只能自己上了。”

“取完了心头血之后,我便施法。”

“等到这一切都结束之后……呵,周府只有一个周家大少奶奶,而荷花姨娘,将不复存在。”老道长心情极佳,完全没有一丁点儿的愧疚之心。

姜子潇在一旁瞧着,觉得老道长的这个法子过于阴毒,而周家大少爷与老道长的合谋,无异于是与虎谋皮,虎口拔牙。

周家大少爷直起身子来,面容在烛光摇曳之下,显得晦涩不明。

次日,周家大少爷于天未亮就早早起来了,又或者说,他是一夜未眠。

天大亮之后,周府忙碌起来,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所有人都在干着自己手里的活计,或大或小。周家大少爷也正在书房习字。

外间,一个婆子急匆匆的赶过来,在外门口扬声喊道:“大少爷、大少爷在吗?我是大少奶奶身边的人。”

周家大少爷执笔的手一顿,一滴墨汁滴落到宣纸上,晕染了几行字迹。

“进来!”周家大少爷放下手里的笔,冷声地说道。

“大少爷,”那婆子进来的时候,一副找急忙慌的模样,说道,“大少爷,您还记得我吗?我是大少奶奶身边的人。我……”

大约是上了年纪的缘故,那婆子的话语颠三倒四,不着边际。说了这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周家大少爷听的更是一头雾水。最后,万般不得已之下,周家大少爷才出口制止那个婆子。

周家大少爷说道:“我记得你,你是大少奶奶的奶妈。大少奶奶是出了什么事儿吗,你慢慢说!”

大少奶奶的奶妈似乎是终于将自己的舌头给捋顺了,说道:“荷院的那位姨娘,去找我们奶奶的麻烦了。还请大少爷帮忙做主!”

周家大少爷气愤的一拍书案,说道:“这个荷花真的是不懂规矩,不知尊卑贵贱。”

气急了之后,周家大少爷转身问道:“就没有人拦着那个女人吗?”

大少奶奶的奶妈惴惴不安的说道:“荷花姨娘仗着自己受宠,经常欺负我们奶奶……”

大少奶奶的奶妈话没有全部说完,周家大少爷已经明白了。顿时,心里的那点儿愧疚之感烟消云散。

“具体事宜,我们路上慢慢说。”周家大少爷说道。

“好,”大少奶奶的奶妈说道,“我们奶奶好心好意的给荷花姨娘送去了一些补品。可是,荷花姨娘吃完之后就中毒晕倒了。现在,阖家上下都在传,我们奶奶要害荷花姨娘……”

姜子潇疾步地跟在后面,听着婆子跟周大少爷的对话。之前所有的事情,像是有一根线一般,慢慢的串联起来。

再后来的事情,姜子潇已经亲眼目睹过一次了。

至于接下来的事情,就跟所有话本子里的情节差不多。周夫人大怒,莫名的是,周大少爷也没有为大少奶奶辩解。这个周府都说大少奶奶是个善妒的,不容人的。

一时之间,周家大少奶奶处于风口浪尖之上,自顾不暇。

“夕澜,你再忍忍好不好!”周大少爷一个人在院中负手而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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