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沁水茫然不解地问。
“说不定,紫瞳就是兰贵妃的人。不管她是在被我俘虏之前就是兰贵妃的人,还是在那之后暗中通款兰贵妃,她与兰贵妃一定有某种避人耳目的联系。”萧辰冷沉沉地分析着,眼中寒光凛凛,“你一直没能见到父皇。说不定父皇病重昏聩,已经被奸妃控制了。父皇周围侍奉的人,其实早就被兰贵妃收买了。英明一世的父皇,不会联想不到紫瞳和疏勒人的关系,怎会在此时向色目国乞兵。只怕,不是病老糊涂、惑于妖妃,就是兰氏一族在父皇病中矫诏传令。”
沁水越听越觉寒意彻骨,声音发颤:“辰哥哥,你是说,兰贵妃为了羽哥哥顺利登基,为了兰氏权势永固,不惜卖国,与紫瞳交易?”
“不知道兰贵妃是否意识到,紫瞳筹划的一切都是为了色目国入侵。但是兰贵妃与紫瞳之间,肯定是有交易的。紫瞳极富权谋,或许用了什么谎言,引兰贵妃上了钩。”
“那么,辰哥哥……”沁水并不知道萧辰此刻心中的翻江倒海,只是惶恐悲苦地问:“我们该怎么办呢?你若不降,就只有腹背受敌。不论你胜,还是朝廷胜,色目国都坐收渔利。”
“我若降了,必死无疑。”萧辰字字如冰刀,切入沁水心中。
沁水的声音变得虚弱无力:“可我手中的圣旨,确实是父皇亲笔字迹。难道朝廷要失信于天下。”
“哼。”萧辰的笑声寒意四射:“只怕届时,兰氏要说你矫诏。沁水,兰氏就是要利用你,诱我入瓮。”
“辰哥哥……”沁水剧烈一颤,心有余悸,庆幸当日辰哥哥没有被自己招降,否则自己岂不是害了他。
“而今之计,惟有——”萧辰头靠廊柱,仰首朝天,从胸臆间吐出苍凉的长叹。
沁水等他说下去,他却长身而起,瞬时恢复了一贯的冷毅刚强,“沁水,你随我来。”说着,转身健步向寝室走去。
沁水赶紧起身,小跑着快步追上。
进到寝室,萧辰迅速铺展笔墨纸张,刷刷刷转眼间就修书一封,沁水接过,就着灯烛一看,只见清遒刚劲的字迹写道:
“往者南朝为虐,袭扰边鄙,民不得生。臣仗天威,大破汉军,收复旧地。人云,功高不赏,位高难制。臣愚昧,不知韬晦谦抑,以致馋毁日至,父子相疑。夷人乘衅间构,以紫瞳女,色诱于臣,谋刺于君,乱君之圣听,陷臣于不义。臣不能自绝于美色,亦不能自达于朝廷,坐遭侵枉,遂致称兵犯阙,沦为逆贼。今闻色目入境,臣恐萧墙内乱,父子cao戈,致使夷狄坐收渔利,江山沦于他手。特请归降朝廷。但罪孽深重,死不足惜,闻夷狄近在眼前,举戈欲动,臣自请以本部军马,出击戎兵。胜则光宗庙之玄灵,振大卫之天威,败则抵不孝之孽债,赎谋逆之罪愆。伏惟圣听幸勿生疑,勿堕夷狄诡计!”
萧辰眼神坚韧寒彻,注视沁水:“朝廷此时定是兰氏天下,我这封奏表到不了父皇手里。最好是将此表先送至舞阴侯孙绍宗手里,舞阴侯忠名素著,他阅过此表,若能暂时按兵不动。只要他不袭击我,我有把握大败色目,将他们驱逐出境,赶回大漠。”
萧辰口中的舞阴侯,就是此番朝廷派来剿灭萧辰的带兵将军,临行前被朝廷临时拜为讨逆将军。
萧辰扬声对外喝道:“来人!”
一个侍从趋步进来,躬身垂首:“殿下有何吩咐。”
“去请伏波将军来一趟,就说事急,赶快。”
侍从领命欲去,一声娇喝:“慢着!”沁水转而对萧辰道:“辰哥哥是想让伏波将军去送奏表么?我觉得,此表由我亲自送去更合适。”
萧辰神色一动,目中浮出担忧:“沁水……”
沁水按住萧辰的手,眼里的光芒坚定而纯净:“辰哥哥,我是朝廷派出的招抚使,手握赦你无罪的圣旨,又是父皇的爱女,由我去送奏章,并且劝谏舞阴侯暂不进攻你,难道不是最合适的吗?”
萧辰深深地凝视沁水,眼底荡漾着感动,继而又化为坚实的信任,将奏表折好,塞进沁水衣襟:“好,我静候佳音。”
沁水迎视辰哥哥,紧抿樱唇,使劲点点头。
于是,萧辰派了自己帐下最得力的伏波将军杜放,领了一千兵马,护送沁水连夜赶往舞阴侯所据的赫州。
一夜未眠,天色将明时,萧辰望着残烛昏灯,终于抵不住,迷迷糊糊睡过去。却在恍惚间,听见门外蒋昕惊慌的声音:“殿下!殿下!赫州来使!”
萧辰迷糊着,有一晌没反应过来,然后霍然惊醒,一坐而起:“带他进来!”
也不顾自己尚未盥洗更衣,尚未束发戴冠,就这样接见了赫州使者。赫州使者见萧辰如此急切,便知这一趟来对了。刚要见礼,萧辰蹙眉冷脸,摆手喝止:“免礼!有话快说!”
赫州使者不言不语,面无表情,慢吞吞上前,将一个红木匣子,毕恭毕敬地置于萧辰榻前的矮几上。
萧辰心里顿时笼罩一片不详,外表倒还镇定,利索地拿过匣子,毫不犹豫地打开,眼神瞬间凝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