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沁水觉得此举并未达到预期效果。”沁水伏在萧辰膝上,嘟着嘴,仰头说道,“还以为辰哥哥会有多惊喜呢,结果辰哥哥早就知道了,而且很不给面子,都不觉得好笑。”
昨晚沁水曾对蒋昕说,我若给他这个惊喜,一来他肯定会忍俊不禁,笑破肚皮。让他平添不少欢乐。二来,他定会被我感动和震撼,远比我此刻去禀报他,然后由他去指挥这件事更让他感动难忘,我在他心中的地位,从此肯定无人代替。三来,昕昕,你为我做这件事后,我对你也将终生难忘,你在我心中的地位,从此也将与众不同。一举而利三人,何乐而不为?
结果她预期的这三个效果,似乎只达到了第三条。如此调皮可爱,又痴情可鉴的一件事,萧辰从头到尾,几乎见不到一丝笑意和感动,如何不令沁水大失所望。
萧辰抚着沁水脑袋,低首久久地凝视她,眼里有难言的沉痛。他现在深陷不义,兴兵犯阙,弄不好就是身死名裂。而她竟如此坚定地留下来了,他的担忧远远大于感动和惊喜。对于她,这是她给他的一份精心设计的特别礼物。然而,对于他,却是一份难以回报的情义,一份重逾性命的责任。
种种思虑在心底翻腾,他却对她缄口不提,只是深深地看着她,许久不语,眉宇间凝结着深重的阴郁。
就在这时,帘外蒋昕惊惶的声音响起:“殿下,中郎将吕士元求见!”
萧辰微微一震,吕士元是他的侧妃吕曼青的亲哥哥。不知为何,萧辰很不愿意他看见沁水伏在自己膝上,于是冷声道:“让他在外面等我。”然后俯身对沁水说:“我出去一下,你就待在这里。”
沁水鼓起腮帮,嘟着小嘴横了萧辰一眼。她当然也知道,他为什么不让吕士元直接进屋禀告。
萧辰没有理会沁水的不满,推开她,振衣而起,匆忙出屋。
沁水无所事事地独自等了一会儿,感觉好像过去了很长时间,就蹑手蹑脚来到门帘边,却依稀听见“紫色眼睛”四个字,她心头大震,不知道是否自己听错。
又等了好一会,没有听见任何动静,除了入.夜后呜呜的风声,几乎无声无息。
沁水心扑扑乱跳,掀帘出去。今夜无月,只有淡幽幽的雪光微微照亮了夜色,廊下也没有点灯,借着清幽熹微的雪色,沁水看见一个身影靠着廊柱,僵硬着一动不动。
“辰哥哥?”沁水焦急地唤了一声。
那个高大的身影还是矗立不动,沁水挨过去,仰起头看他。他站在廊柱的阴影下,脸上的表情模糊不清。只能感觉到他在粗重地喘.息,胸.脯起伏。
“辰哥哥,你,你怎么了?”沁水被他吓住了,抓住他的手摇晃着。
黑暗中他的眼睛忽然雪亮,缓缓垂下,注视着她:“从护州过来的运粮队伍,被袭击了。”
沁水舒了一口气,拍拍胸.脯:“没有关系啊,宾州的粮草也够多的啊。”
“袭击我运粮队伍的,是色目军队。”他的声音控制得还算冷静。
“色,色目军队?”沁水惊讶地喊道,“色目人是何时入境的?为什么要袭击你的军队?”
他没有回答她,黑暗中她感觉到他的眼中,翻起了刀锋般凌厉的寒光。
“难道……难道因为辰哥哥的军队势如破竹,父皇为对付你,竟然向色目国求救兵?”沁水大骇之下,声音颤栗得变了调,“既如此,又为何要我奉旨招降?朝廷是何时派出使者去色目的,我竟毫不知情!”
黑暗中,萧辰依旧不言不语,但是那股将要血战到底的冷硬和决绝,从他高峻威严的身影中散发出来。
“讨逆将军已经到前方赫州城,现在色目国又从后面夹击。如此前有狼,后有虎,辰哥哥,我们该怎么办?”沁水急痛攻心:“如果你与朝廷军队玉石俱焚,岂不给了色目国可乘之机!是谁给父皇出了这么个置社稷于危境的馊主意!”
沁水一席话,令萧辰浑身剧烈一颤。蓦然之间,一道闪电穿越了他的头脑,他霎时明白了为何紫瞳既要助他大败南朝,又要陷害他谋刺君父。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深深的痛悔之意灼烧着他,他顺着廊柱滑坐于地,双手抱头,从胸腔深处发出一声沉闷的嘶吼。
“辰哥哥,你,你怎么了?”沁水被他突然的异常惊住了,惶急而心痛地蹲下.身,紧紧搂住他。
他抬起头来,黑暗的廊道里看不清他的脸,但是沁水在直觉驱动下,伸出手摸上他的面庞,摸到了一脸冰凉的泪水。
强烈的惊愕和疼惜袭上沁水心头。长这么大,辰哥哥从来没有在自己面前哭过,从来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