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卷简册,是他帮她做的作业。
一根丝绸幅巾,上面有黄色的印渍,是有次他与她共游华林园,暴雨突至,雨停后她用手绢给他擦干头发。解开的幅巾,忘了系上去,她就偷偷收起来。
一条纯金的虎纹带扣,镂雕猛虎上镶嵌着绿松石。是一个夏夜他与她荡舟采莲,她故意落水吓他。他脱衣解带,跳下水救她。上岸后他找不到带扣。他走后,她在带领一群侍女太监在后苑寻了大半夜,终于找到了,她却瞒着他自己收藏起来。
他用过的错金酒觥,因为摔碎了一角,也被她拾了回来。
还有每年她的芳辰,他送的礼物。绢帕,香粉,不一而足。
他送她的诞辰礼物中,只有一件她是随身佩戴的,不在此间。那是一条精致的项链,金色的链子上坠着一把小金剑。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剑柄剑鞘剑锋都堪比名剑,只是缩小许多倍而已。这是今年她及笄之喜,他送的贺礼,因为知道比起朱钗玉簪,她更爱神兵骏马。
卫宣帝虽然急痛攻心,但仍旧不相信沁水也是同谋。但是,兰韶云带回的两个人打破了他对沁水仅存的信任。
“你确实听见了?”卫宣帝听完芳德宫侍女的禀告,厉声喝问,目光如刀。
“奴婢不敢欺君!若有妄言,愿当死罪!”
“你呢?你听见什么,从实禀来!”卫宣帝又问另一名侍女。
“奴婢听见的与缃桃姐姐一样。那日晚间,奴婢在婕妤寝殿外间给铜灯添油,听见公主与婕妤低低说着什么。奴婢也只听清一句,大概是公主太过激动,声音拔高了。正如缃桃姐姐所言,奴婢听见的那句话也是——我已经全都知道了,你还想替父皇隐瞒!”
卫宣帝脸上陡然升起一片黑气,眼神狞厉得可怕,两名侍女匍匐于地筛糠般发抖。
突然,卫宣帝捂住胸口,心痛得身躯微弯,脑海里只一个想法:她都知道了,她全都知道了,难怪她……看来当年那些谣言还是不曾销毁干净!
强忍心痛,卫宣帝挥手遣开所有人,只留下兰韶云。兰韶云眼底疾速掠过一丝喜色,但是瞬间就被满目的忧君之色代替,叩首劝道:“陛下息怒,这些物证人证,并不能直接证明公主参与谋逆。陛下还是应该再行拷问躬行刺杀的人,莫要冤枉了公主,有伤父女天伦。”
卫宣帝颔首称是。
第二日赵广德来复命:“启禀陛下,夏氏还是绝口不招。”
“上刑没有?”卫宣帝问。
“臣对其用了挺棍,夹棍,钉指等等极酷刑法,夏氏之顽强,臣见所未见。”赵广德摇首,眼里全是惊怖与困惑,世间竟有如此女子,让素有酷吏之称的他,叹为观止,无奈陈请道:“且陛下有四条不许,更酷的刑法臣不敢擅用。还请陛下示下。”
“赵卿从事刑讯多年,何待朕言?”卫宣帝面罩寒霜,冷冷道:“朕惟一条指示,明日之前务必逼出口供,否则将此案移交三公曹。”
第二日,赵广德欣喜若狂来复命:“启禀陛下,夏氏招了,这是她的供词。”
卫宣帝拿着那张黄纸看了一会儿,顿时怒冲霄汉,气血上涌,大吼一声,抓着胸口伏倒在龙案上。
注释:黄纸,南北朝时期的公文用纸。本文为架空,习俗用品等参考秦朝以后,宋朝以前这一段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