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濛的视线逐渐清晰,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绿色的眼睛,像翡翠般闪耀着狂野的惊喜。
然后那强劲而灼热的唇就笼罩了下来,深深地吮着她冰凉而干涩的唇瓣,将生命的气息不断地注入她僵硬的身体,来自他所特有的狂热、彪悍、率性,犹如一股蓬勃的朝气,驱散了她自坟墓棺材里带来的死亡气息。
死而复生的欢喜中犹带着本能的恐惧,一股难以遏制的委屈与脆弱,在心底层层翻涌。她不由自主地紧紧抱住眼前这强壮的身体,贪婪地吸取来自他的温暖与力量。
这是他一直喜欢,但一直没能得到的女人呵……
“丫头……丫头……我想要你,想了好久好久了……”
他兴奋得全身毛孔都张开了,强壮的身体变得像一个大火炉般轰地燃起冲天烈焰。翠绿的眼睛奇异地交织着两种光芒,既有狼一般野性的暴烈,亦有发自内心的疼爱与温柔……
这一声喊,猛地喊醒了沁水,她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将脸紧紧贴在赫图毛茸茸的胸肌上。浓密的黄褐色胸毛带着一股他所特有的浓烈气息,像大漠上沙风般干燥粗砺的气息,铺天盖地将她包裹得严严实实,几乎透不过气来。
他低头看着怀里挣扎的小人儿。他在大漠上都算是高大魁梧的男子,而她在中原都算是娇小纤细的女子。这样的她,在他怀里挣扎,格外令他既有猛兽虐待小动物的狼性冲动,但亦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怜爱与疼惜。
“丫头,告诉我,你被碰过了么?那个高君琰碰过你么?”他庞大的身躯死死压住她,令她一分也动弹不得,就这样俯在她胸前,急切地问。
“你是怎么逃走的,难道你自己不知道?”
“本王也觉得很奇怪,莫名其妙就被一个叫青鸾的小姑娘给救了。”
“丫头,你把话说明白好不好?到底怎么回事?”
沁水把跟缪筠一起策划的那一场剧目,简单地说了一下。
赫图先是绝望地仰天长嚎:“本王最担心的事,终究还是发生了!本王最心爱的丫头,被高君琰那厮开.苞了!呜呜呜——”
然后,他低下头,凝目注视沁水,绿眼睛闪着邪恶的光,“高君琰都可以碰你,本王为何碰不得。你反正都不能把第一次留给萧辰了,我们俩先干一场!”
大吼一声,赫图俯身狂吻沁水。
“啊——”沁水痛得尖叫,蹬踢双腿,死命挣扎,“赫图,你这个没良心的!我为你救你,差点连命都没了,你却来趁人之危!那一夜之后,我怀孕了,你知道吗?我堕胎的时候发生了血崩,流了好多好多血,没人救我,没人管我,我自己从寝殿爬出来的……”
赫图猛地刹住。
“丫头……”他捧起她的脸,碧莹莹的眸子里,凶狠暴戾的光芒被柔情与怜惜取代,“真的么?本王差点就见不到你了?丫头……”
他紧紧地将她拥入怀抱,死命地箍紧,带着失而复得般的疯狂,“丫头……没想到你受了这么多苦,可怜的丫头……都是因为赫图不在你身边,如果赫图在,谁也不能动你……”
沁水被闷在他浓密的胸毛里,做了一个苦脸,心想,你在我身边,我的第一次恐怕更惨。跟高君琰那次,我至少是不省人事的。
紧紧地抱了她好一会儿,耳畔只有阵阵松涛,发出海浪般空旷悠远的声音。
末了,他在她耳畔说,“好了,丫头,本王不碰你。但实在难受,你帮本王解决一下,好不好?”
沁水在他怀里气呼呼地吼道,“凭什么要我解决,你自己解决!”
沁水的声音被闷在他的胸毛里,含含糊糊,原本的怒气被消减了许多。
赫图委屈地被沁水从身上推下来,“那我怎么干?难道对着墓碑干?”
“你就不能忍么?”沁水没好气地问,“你们男人都是这样么,一旦欲.火.焚.身,就不能凭意志力忍住么?”
“其他男人我不知道,但是本王忍不了,真的太难受了……”赫图带着咬牙切齿的表情,瞪着一双由绿转红的眼睛,呼哧呼哧地大口急喘。
沁水面红耳赤,实在看不下去,背过身去。但她等了好一会儿,没听见动静,她有点好奇,微微侧脸,往后面瞥了一眼。这一看,差点没晕过去。
赫图背对着她,坐在墓碑前。
墓碑后面的坟像一张大开的嘴,棺材被挖出来,棺材盖掀在一边。到处散落着烧成灰烬的纸元宝、纸圆钱、纸牛马。可见刚才赫图是怎样掘坟挖墓将自己救出来的。
沁水有些感动,在赫图背后说,“你……你就对着我来吧,只要你不碰我……你,不用对着墓碑……”
“嘘——别闹,人家忙着呢!”
沁水咬着下唇,又想笑,又觉得气闷。
她扬头四顾,这里,大概是一片家族墓地。应该是京中的豪族世家吧,很宽敞的一个墓园。依山而建,松柏成荫,有宽阔的神道,有青砖黑瓦的家庙。几十座高大奢华的坟茔,以神道为中轴线呈纵向排列,大概是按照宗族辈分。夏日强烈的阳光洒遍墓园,让人觉得那些逝去的人,都沉睡得那样安宁与恬静。
转回头来,沁水看见赫图宽阔雄壮的背影,依然面朝墓碑坐着,不由怒声问,“喂,你完事没有!”
赫图头也不回地说,“本王在辨认墓碑上的字。本王的汉语太差了,最近半年本王假扮成胡商,在南楚境内游荡,才发现,识字不多实在不方便啊。”
沁水又好气又好笑,“你还本王、本王的。我父汗都要杀你了,你还想着回大漠做王子啊?”
赫图转过脸来,高鼻深目的俊美脸孔,霎时荡过一片凛冽的杀气,“总有一日我要杀回大漠去,干掉扶日那个老畜生!”
“不许!”沁水扬起小脸,瞪视着赫图,“只要我活在世上,就不许你动我父汗!”
“他什么时候成你父汗了?你不会是为了跟萧辰结合,乱认他人作父吧?”
“以前我就叫他父汗的啊,你忘了他收我为义女之事了?何况,我第一次见到他的那种感觉,绝对错不了。那种来自血液深处的亲切与熟悉,我从来没对任何人有过。”想起与扶日的初遇,沁水的大眼睛变得亮晶晶的,闪耀着回忆的光彩。
而那也是赫图与她的初遇。赫图歪着脑袋,回忆起那时沁水傻乎乎的样子。她下药迷倒了别人,自己却睡过去,反而是被迷倒的人先醒过来。多么可笑又可爱的笨丫头!
往事的回忆,让赫图满心洋溢着狂喜,他仰起头来哈哈大笑,眼眸像绿宝石般闪闪发光。
“你笑什么?”沁水撅起小嘴,斜斜地瞪他,“对了,我一直忘了问你,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碧霄宫的杀手呢?”
赫图这才给沁水慢慢道来。原来,当日他逃脱后,因为扶日忙着去打北卫,没有向高君琰追究此事,高君琰也就没有下发通缉令。赫图假扮成胡商,在南楚境内四处逍遥,想寻找机会回郢京去找沁水。
巧的是,他在跟一个郡守谈生意的时候,遇到了押送回京途中歇脚的萧羽。于是便一路跟着萧羽,一边做生意,一边混进了京城。
他打听清楚萧羽馆驿所在,便终日在那周围徘徊。后来他发现,虽然闲人进不去,萧羽也出不来,但碧霄宫主可以进出自由。于是专程等着碧霄宫主,托她转告萧羽,设法让自己见沁水一面。
萧羽让碧霄宫主给他带的话是,让他耐心等着,有机会就让他见。
后来沁水要萧羽帮她逃跑,萧羽便让碧霄宫主转告赫图,由赫图代替碧霄宫的杀手送沁水回国。
萧羽的想法是,如果沁水和赫图能够两情相悦,那沁水就不会去破坏萧辰和舒雅了。萧羽虽然拗不过沁水,答应帮她逃出楚国,但他还是很想成全萧辰和舒雅的。
萧羽把将要下葬的这家的姓氏给赫图说得很清楚,赫图大清早就在通向城外墓地专走的那座城门口守着。
可巧的是,今日下葬的,竟然不止这一家。而赫图的汉语又不是特别好,说话带着胡人的口音,所以看见有送殡队伍出来,他上去攀谈,言来语去半晌,也难以互相理解。
等他终于问清楚,才知道这家不是他要找的那家。而他要找的那家,倒是有人知道,因为是京中著名的世族,在离城百里的象山下,有一大片家族墓园。
他一听,不管怎样,先赶到那个墓园去吧。到那里去等,可能比在这里更方便救人。
于是他夺了一匹马,飞驰而去,刚到墓园就看见一群白衣孝服的送殡队伍,从墓园走出来,往京城方向回去。
糟了,原来自己来晚了,这家人这么早就出殡了!
赫图心急火燎地在墓园里疯跑,找到一座显然是新砌的坟墓,将沁水挖出来的时候,沁水已经没有气息了。赫图死命按压她的心脏,又给她做人工呼吸,竟然将她救活了。
沁水听赫图说完,既感动,又生气,“羽哥哥是怎么想的啊,怎么让你代替碧霄宫的杀手送我回国?刚才经过城门时,我在棺材里听见说,高君琰动了怒,全城搜索。假若搜不到,那就会全国通缉。没有碧霄宫的杀手,咱们怎么越过边境线?”
赫图大拍胸脯,傲气十足,“本王的武功也不弱于碧霄宫的杀手,本王一样可以带你越过边境。”
沁水望着赤.裸着上身的赫图,暗暗叫苦:要跟这么个色.鬼一路同行,这麻烦可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