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室的豪华掩不去薇薇内心的悲戚,佣人们感受到浓浓的低气压都识趣的躲进屋里不再出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着,直到夜深露重,屋子里仍然空荡荡的保持着安静,有时候静到极致,反而是一种更为可怕的预兆,就像此时,每一分钟的流淌仿佛都是临死前的煎熬,揪得每一根跳动的神经都紧紧绷起,然后徒留一地的悲凉和恐惧久久盘旋。
她知道他们还在一起,可她也较上劲了,不肯主动打一通电话过去,突然而来的打击令她变得敏感而脆弱,脑海里依然涨满了申雪的声音和表情,那女人没有丝毫歉疚的脸上写满了对她的厌恶,也许在申雪心中,季常本来就是属于她的,而她慕薇薇才是那个可恶的横刀夺爱的小偷吧?
可能也是她太天真了,谁没有过去呢?她也有过去,季常还不是一样接纳了她,可为什么她就做不到不去介意呢?是她太自私了,还是被七年这个时间的数字彻底打败了呢?他们才结婚三年,那个女人却等了他七年,也就是说,在他们彼此还不认识的时候,是另一个女人陪他度过了漫长的时光,而这段时间是她不曾参与,也永远无法参与的过往。
想到这里,她的心无法不紧紧绞成一团,那么多的不甘和嫉妒像水草般缠绕,在寂静的灯火中一点一点紧窒,直至木然。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听到季常开门的声音,她依然坐在沙发上,泪已经流干,眼神空洞而黯然。
“薇薇。”季常发现了她,满含着歉疚走过去蹲到沙发边上。
他们对视一眼,看到彼此脸上都写满了痛苦和纠结,季常微微叹息,执起她冰凉的双手反覆揉搓着,接下来的话,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室内的空气僵滞着,双方都在等待着什么。
她的发丝有些凌乱,明亮的眼睛哭得红肿,此时看起来犹如两只小桃子,季常猛的抽-搐,心口像被什么钝器刺伤一般尖锐的疼痛着。
先前,他费了一番周折才将申雪安抚下来,心乱极了,一个人在外面走了很久,原本想单独处理这件事情,却没料到薇薇的突然出现打乱了所有计划。
对于申雪,他确实有过一些承诺,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些想法早已改变,现在薇薇才是对他最重要的人,要他放弃绝无可能,但今晚近在咫尺的距离,他却犹豫了,甚至不敢伸手将她揽进怀里,只因怕她抵触,更怕她激动,他只能蹲在她面前,小心翼翼的开始了艰难的诉说:“申雪曾经当过我的秘书,那时我刚刚回国,与很多朋友都失去了联系,她是应届大学毕业生,年轻单纯、善解人意,在生活上给了我很多帮助及建议,是个不可多得的红颜知己。”
仅用‘红颜知己’四个字形容曾经的爱人,说明季常深谙女人心理,在这种时候即使再蠢笨的男人也要懂得在自己老婆面前避嫌。他不可能告诉她,他们曾经彼此情投意合,甚至已经论及婚嫁,他只能轻描淡写的模糊他们之间的关系,用寥寥数语提及他到海源发展中断了与申雪的联系作为铺垫。
当然这并不是事实的全部,实际上申雪是跟他一起到的海源,可现在唯有这样的解释对妻子来说更为合情合理,也更容易接受和原谅。
其实,季常完全没想到多年之后申雪仍会对他念念不忘,要是他早知道一定会把这些事情处理好。
为了证明诚意,他再三向妻子保证会劝说申雪离开海源,同时也会让她明白他已经不再爱她。
薇薇已经干涸的眼泪还是又一次汹涌而出,季常心疼的为她揩去泪水,跪到她面前,赌咒发誓道:“我现在和将来都只爱你一人!”
咀嚼着苦涩的泪水,薇薇侧过头去不理他,季常明白发生这么大的事谁都需要时间来调整心情,但心底那股恐惧真的令他难以安心,他怕极了薇薇不理他,更怕她产生离婚的念头,他再也不管她是否愿意,伸出双臂就那样紧紧地搂住她,嘴里不断的呢喃:“不要离开我,不要和我离婚……”
她挣扎着,伸手去掰他的手臂,然而他却将下颌抵在她肩膀上,双手咂的更紧,她只得放弃,转过头,泪眼朦胧的凝着他,“不是说我们的婚姻只是场交易吗,既然如此,你还怕什么离婚?”
“不!”季常心弦绷紧了,“你别听申雪胡说,她是想挑拨离间!”
“那你说过这样的话吗?”薇薇咬着嘴唇,楚楚可怜的瞅着他。
季常怔了怔,说:“没有。”
薇薇用力从他怀里抽身出来,正色道:“如果你还敢骗我,我绝不原谅你!”
季常望着她起身站立的修长背影,心里阵阵发怵,他怎会不明白这句话的份量,但他现在若是老实交待,无疑只能将他们的婚姻推向死亡,他不甘心,他和薇薇经历了那么多风雨,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他绝不允许任何人破坏他的幸福。
其实,以季常时至今日在海源的地位,要打发一个女人是何其简单的事情,只要他吩咐一声,甚至不需他亲自出面,自然有人削尖脑袋争着替他搞掂此事,但他不是一个狠心绝情的男人,面对这个苦苦等他七年而不求回报的女人,他还是下不了决心,尤其当过往的种种随着申雪的出现,再度一一浮现在脑海中时,更加勾起了他内心深深地内疚。
这个他曾经想与之共度一生的爱人,尽管已不如当初般美好,甚至将他推入了两难的境地,他仍不愿采用强硬的手段,只是秘密派了人过去劝说,希望她能如当初般体谅他的苦衷。
季常原以为只要他再耐心一点,对申雪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迟早她会理解他的,毕竟她曾是那样的善良与美好。
怎奈岁月流逝,所有人都改变了原来的模样,申雪也不再像当初那般事事隐忍,处处为他着想,而是倔强得像头牛,无论旁人怎么劝说,甚至威逼也好,利诱也好,她就是无动于衷,反正还是那句话:除了季常,她什么都不要。
申雪的死心眼和毫无理由的固执,本该令季常烦恼的,但不知为何,他却莫名其妙的涌出一丝感动来,也许这些年来,一直是他在为薇薇付出,长期求而不得的爱情,使他真的有些累了,现在突然得知另一个女人竟然一直对他深情不悔、不离不弃,他能不动容吗?毕竟他们也曾经拥有过一段美好的岁月,而他也确实辜负了她最美好的青春年华,让她这么多年来一个人独自承受痛苦,他实在是亏欠这个女人太多、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