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次我从向南的家回来,家里一个人也没有。平日的此刻,曲靖是在沙发上等我做晚餐的,今天是怎么回事?
我匆忙的做好晚餐,不想听他回来的絮絮叨叨骂骂咧咧,然后我便坐在椅子上等啊等,等啊等。
二月深夜的月亮很大,很亮,把树照的黑黑的,星星很少了。野猫在月亮底下刷刷地爬上了树,眼睛绿莹莹的。迷迷糊糊地,我趴在桌上睡着了。
我是被姐姐的抽泣声惊醒的。
“你欠了这么多赌债,我已经跑遍了所有的亲戚,没几个人肯借给咱们家钱。即使借到了,我们拿什么还?”
曲靖也大发雷霆:“我去打牌不也是希望能赢钱贴补家里嘛!要不是有你跟曲娩言两个扫把星我至于这样嘛!不管怎么说,你是我女儿,你就得帮我!”
“你失业这几年,家里入不敷出,我的存款也动用的差不多了,我实在没钱了!”
“那怎么办!怎么办啊!”曲靖便开始砸起了东西。
我刹那间从头凉到脚,难道我们家将走上绝路?
我不知道黑夜是怎么过去的,白天是怎么到来的。我们家里充满了绝望和苦涩。
家里的气氛实在是呆不下去了,我漫无目的地在街上闲逛。冬天的太阳是那么的温暖,却与我无关。
“看,那个就是杀人犯的女儿,千万别靠近她,会沾上厄运的!”
“我要是她,就去自杀了,她怎么还有脸活在这世上?”
“嘘,别被她听见了。”
“呸!我就是说给她听的。过街老鼠!”
我面上不动声色,内心早已被伤的千疮百孔。
天气似乎更冷了。
我选择再次前往向南家,与往常不同的是我没有再坐公交车,徒步前去。原因是曲靖停了我的零用钱。
“曲娩言?”他叫住了我。
我转过身不敢去面对他。我看到他的时候,他和一个我很漂亮阳光的女孩子拉着手有说有笑。这个温馨的画面却深深的刺痛了我的眼睛,也刺痛了我的心。
我不敢回头看他,我怕我会忍不住掉眼泪。
“曲娩言。”听着他离我越来越近,我心里咚咚作响。我抬头猛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微笑。我转身对他绽开了笑容:“女朋友啊?”
我眼睛却看向别处,怕对上他那明亮的眼眸,自己忍不住泪崩。
“嗯。”
他脸上的那种幸福是跟我在一起不曾有过的。
我内心某处开始坍塌。衣角已经被我绞的不成样子了。
“要幸福啊!”
我不知道我那天笑的多难看。
曲靖为了还债,便把他的大女儿“卖”给了债主。那个债主是个瘸子,长得肥头大耳的,为人极为贪婪吝啬,没有人愿意把女儿嫁给他,所以他五十岁还未娶妻。姐姐虽有反抗,但还是被曲靖和那个男人绑了去。
回到家姐姐正笨拙地修着水龙头,那钳子在她手上怎么也不听使唤,也许太急躁了,结果钳子敲到了手上,痛的姐姐倒吸了一口气,然后用嘴朝上面吹着。
我鼻子发酸,说:“我来。”
“你会什么?你歇着,我先去做饭,等爸回来了再修。”姐姐说着,去了厨房。
“指望他,算了吧。”我拿起钳子,捣腾起来。水龙头没修好,水倒喷了我一脸,冻得我牙齿直打颤。
我忽然想到了向南,随即神情黯淡了下来。怎么会想到他呢,我摇了摇头。他都已经有女朋友了,不需要我这个……麻烦了。
我大半年都没有找他。当然,他很默契的也没有来找我。这可能是我们唯一的默契。
友情的消逝,往往不是戏剧化的离开,而是渐渐丢失,就像秋天的时候皮肤缺水的过程,你几乎感觉不到皮肤里水分的丢失,只是觉得脸上的皮肤有些发紧。
我想念他。
“最近还好吗?”
我还是忍不住来到了他的家。
“挺好的,你呢?你爸有没有再打你们?”
“为了还债,他把姐姐卖给了债主。他现在年纪大了,打不动我了,我们都有大半年没联系了吧?”我强颜欢笑。
“嗯。”
有风吹过,卷动我的发丝,像秋天的芦苇般飘扬,一朵朵洁白的芦絮起伏。风动处,喧嚣声跟着起伏、人声、车声和着风声飘荡。
不知过来多久,他缓缓开口:“下个月……我就要去外地上大学了。”
我下意识揪紧了衣衫,揪得五指发白。
“那是不是要很久都见不到你了?”我的声音发颤。
“嗯。”
“那我等你回来!”
“你放心,我一定会保护你一辈子的。”
我没有作答。
心里仿佛已经缺少了什么,空空荡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