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关简单的旅行袋,李昶安推门进了公寓。
这些年从到英国求学,再到一个人在大陆,为了能够把母亲的家族企业从台湾迁出来,他一直在打拼,像是已经习惯了上了飞机又下了飞机。
在几个几个都市,他都有房子,不算是一个家,不算是一个窝,更像是独属于他一个人的宾馆。
这扇门也只为他打开。
而在北京的这个公寓,方凝已经有了钥匙,不再是独属于他一个人的。
他已经分辨不清楚,什么时候起,他开始和她分享起自己的生活,他开始容许方凝进入到他的生活的角角落落里了。
李昶安打开了灯,看着和他走的时候没有任何的变化的客厅,黑白错落的房间里,那些玻璃的镜子,或是桌面,或是吧台上的酒杯,反射的光都是冷的,各种摆设仍旧是摆在原位,没有人动过。她的拖鞋也搭鞋柜的最下面的位置,没有动过。
推门走进了自己的卧室,放下了手里简单的旅行袋,李昶安走回到了客厅里,坐在沙发上,点了一支雪茄。
窗外,飘过来夜色里飘渺的音乐的声响,听不真切,只是偶尔有那么一两声调子,在过分寂静的房间里,落入他的耳。他吸着烟,身体习惯性的靠坐在靠背上,右手搭着扶手,左手里掐着雪茄,脸色暗沉。
此时,他对面的墙上挂着一个做工极为精致的西式珐琅钟,并不是什么名品,而是有一次偶然间的机会,方凝在一家路边的工艺品店里看到的。也不知道她当时怎么看上了,就买了回来。
他记得,方凝本来打了电话叫了物业上来安装,可是偏偏她自己心急,那天就在他走进家门的时候,他看到她翘着腿正在往墙上钉钉子。
李昶安记得当时自己脱下了外套以后,她还没有把钉子钉进去,倒是他看过去的时候,看到了她鬓角的汗水。
之后,他自然的接替了她的工作,钉子极轻松的就钉了进去,然后,他就听见她在他身后,告诉他,右边歪了,左边歪了,然后告诉他,上面斜了……
等他明白过来,她是在和他玩闹的时候,便走了下来。
才放下手头的工具,他看到她掐着腰,站在他的身前,笑的极为灿烂的对他说。
“生气了,可是,我很高兴怎么办?”
对她这些偶尔的小脾气,李昶安懒得应酬,也懒得答理,只当是没有一般就要去洗手,方凝反倒拉着他的手,仰着头对他说。
“不会真的生气了吧,来,姐姐,奖励一下,就不气了。”
说完以后,她揽住了他,手圈过他的脖子,翘着脚,唇搭上了他的唇角。
“乖,不气了噢。”
她那时候像是在哄着他,又像是在和他撒着娇,那样子让他到此刻还记忆深刻。
李昶安右腿搭在左腿上,看着那只钟表许久以后,才略有疲惫的抬手按着自己的太阳穴,揉捏了几下。
方凝的手极重,他想不出那么凉的一双纤细的没有练过任何博击的手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力道。后来他想,或许是她从小弹琴的原因吧,有时候,两个人闹得晚了,或是他回来的本就极晚,而她要是心情好的时候,就会在他躺下了以后,俯在他的身上,给他按捏那么几下,不知轻重的力道,有时候常常会把他弄疼了。
生活的碎屑就是这么自然的轻巧的,在不经意里,走进了他的生活,进驻到了他的记忆里,转眼前,像是在这间公寓里所有的角落竟然间都有了她的印记。
即使这段日子她没有来过,没有去过这里的任何的东西,可是并不妨碍从前,她在这里留下的那些影子和他的记忆的鲜活的存在。
李昶安自己放浴缸时放了热水,又想起了那张她拍给他的浴照,不禁自己抿着唇轻笑了出来,浴室的镜子里这时候透着他的笑脸,那是从不曾被人发现过的温柔和柔软的,在方凝之前从未曾在他的世界里出现过,只是,就那么一瞬间的事情,连李昶安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他刚才笑的有多么的温柔和美好。
就在他要躺到床上的时候,他刚刚放在窗台上的手机响起了一阵悦耳的乐曲的铃声。
他走过去,看到屏幕上跳动的两个字是她的名字,眼扫过了窗外,玻璃里清楚的落着他的眼,虽然平静,却也闪烁如星。
“喂?”
他先说了话,作为男人,这只是他的一种绅士的风度。只是,不知道这时候的她是怎么样的一个表情。李昶安听着电话的另一端无声的寂静后,方凝缓缓的问了他一句。
“你睡了吗?”
她的声音还是那样,清清淡淡的。
走这前那些阴郁在心头的气,还有这十几天也刻意保持的冷漠,竟像是消散尽了。他此刻只听得出来,她的声音在他的耳边,绵弱的带着亲近和讨好的意味。
李昶安嘴角微微的露出了笑意,邵家的这位大小姐的脾气还真是阴晴不定。明明被放了十几天的人是他,可是怎么他听着她声音里的意思,委屈了的人竟然像是她。
李昶安仍然是保持着刚才的语气和腔调,甚至是成心了的冷了一度的对电话那端满腔委屈的妇人,极为寡味的说。
“还没有。”
“噢。”
他伸手把窗帘拉上,然后坐到了床头,身体搭上床头,脚也搭在了床上,才给了她,她要的那个台阶。
“你,有事?”
“你喜欢慕斯口味的还是巧克力口味的?”
“什么?”
“蛋糕,我想吃,选了水果奶油的,可是不知道你喜欢什么的,所以问问。”
“我不吃。”
“他这里还有奶油的,你选一个吧。”
“我在飞机上吃过了。”
“那就我替你选,慕斯口味的吧。”
“好。”
李昶安穿着睡衣,站了起来,就在他的卧室的窗口,看着外面的灯火阑珊,看着楼下偶尔稀落的几辆进进出出的汽车,等着一个女人。
他从前没有试过,停下脚步去等候一个人靠过来,今天这个夜里,第一次,他在等一个女人。
尽管,这种等待的过程极为的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