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昶安怀抱着方凝,手微微的用力,怀抱着她,徐步向前。
他的生命是寂寞的,即便是有几个弟弟和妹妹,也从来和他是不亲的,更是未曾有过相互间的拥抱。
他的父亲,亦从未拥抱过他。在他还小的时候,李昶安只记得自己是惧怕父亲的,怕他的拐杖,极怕;母亲也未曾拥抱过他,唯一的亲近也只不过是他过生日的时候,在她那里,他会得到的一年一件的礼物罢了。
成年后,女人是父亲送给他的玩物,是想要讨好他的人送他的或是娇艳或是性感的礼物。
方凝是他计划中便要娶来作为他的妻子的人选之一,却没有想到,那个夜晚里如冰妖一般的女人,竟会是方凝。
是命中的缘分?
还是,她原本就该是属于他的?
在他的别墅的门外,有记者的长枪短炮,是他所默许的,否则这些人是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
略侧了一下手,把她的身体护在他的怀抱里,只朝着记者的方向露出了她漂亮的一头乌黑浓墨的长发,其余的,他都遮在了自己宽大的怀抱中。
“怎么,抱不动了?”
方凝环抱着他的脖颈,取笑着的对李昶安说道。
“看来,你还是需要多锻炼。”
“是吗?”
他示意司机打开了后座的车门,把方凝安稳的放在了车里以后,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李昶安从前侧绕过路虎,神态安祥,眉宇间却透着一股 子温和的态度,任由远处的记者把他的表情看得清清楚楚,才从另一面也坐了进去。
“开车吧。”
方凝做头发和选鞋并没有花去多少的时间,只是当他们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你妈妈住在这里?”
窗外的夜色里,她听见一阵隐约的钟声,抬眼望去,在眼前赫然是一座仍旧是青郁的颜色的山峰。
接近了冬季,这样的颜色,纵然是在台湾也是极难得的。
拾阶而上,青石的路面的两旁生长着不知名的野草,走了约有一刻钟的样子,她和李昶安便走到了龙山寺的山门之前。
一路上他都没有和她说话,几次她开口问的问题,他也都没有回答她。
龙山寺这座庙宇极其的雄伟,柱角墙边都透着历史的印记。迈入山门后,或是石柱,或是石壁上的雕刻都极其的古朴浑厚。再穿过了大殿,再向后走,约又走了一刻钟的时间,当她已经断定了他已经领着她走出了龙山寺以后,在东侧门再向下,绕过了杂草丛生间铺成的大块的青石铺成的蜿蜒的小路,迎面是一个曲折通幽的在月光下透体散着细!腻的白色的光芒的玉石九曲的窄桥,在桥下栽种着荷花,已经破败了的残荷,仍旧是那般的美丽,在池塘的不远处生长着几丛浓密的芦苇,在芦苇丛间有一两朵黄色和粉白色的花,在月光下,更是别具特色。
过了小桥以后,便看见一个对开的样式极为古朴的朱红色的木门,此时虚掩着,门环已经发了锈,上面雕的是一瓣莲花的图案。
这里的环境当真是极为的幽静。
抬腿迈过了木制的极高的门槛,走进去只见一个影壁,上面没有雕琢图案,整壁的石刻仔细看一眼,就能看明白上面刻的是佛教的经文。转过了影壁,眼前是一个极典型的京式小四合院。
李昶安这时候回头看了她一眼说道。
“累了吗?”
“还好!”
方凝微微的摇头,这时候,院里正房的门徐徐的打开。
方凝在夜色里,看到月光映照在一个穿着一身白色旗袍的女人,首先映入她的眼帘中的是这个女人手腕上一色翠绿的手镯,那袭白色的旗袍的袖口绣着的是不知名的纹理,极为繁缛的图案的勾画,只这一个细节,方凝再不用看这个女人的容貌,便已经看见了一位宛如从诗经中走出的所谓“伊人”。
“母亲。”
“来了。”
“这是方凝,我带她过来,上次我和您提起过她的。”
“进来吧。”
夜色已经暗了,照进屋子里的黑色的大理石上,方凝随着李昶安的步子也走了进去。
方凝这时候抬头,顺着月光的光色,只注意到前面走着的女人发鬓上插着一只银白色的莲花图样的簪子。这时,老太太转过了身,老人脸上没有看到多少的皱纹和斑痕,看来是一向保养的极佳,月光下,方凝看到的是一张瓜子脸,淡眉如柳,仍旧是面容如玉。
极难让她相信,此刻坐在她的面前是一位已经七十七岁高龄的老人。
“坐吧。”
方凝迟疑着的坐在了李昶安左手边的太师椅,李昶安淡淡的开口。
“怎么不开灯?”
“噢,我像是已经习惯了。巧姐,把灯给少爷打开吧。”
豁然间的明亮,方凝略侧了侧她自己的脸,片刻后才适应了过来。这时,她听见坐在正位上的那位老人,淡声问她。
“你就是方凝?”
“是,伯母。”
方凝侧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几乎是面向了老太太,略垂着头。
“你喝什么?”
这声音里透着平稳,迂缓和宁静,方凝略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这是在问她。
“红茶。”
方凝回答完了才发现自己竟然是紧张的,记得当初他父亲派人登门,要接她去香港,被她赶出了家门,说是让他自己来。
父亲来了,并且是如了她的愿,她才肯认了他这个亲生的父亲,那时候,她都不曾有过这样的紧张,却不知今天自己怎么对着上座的老人,便不自觉的有了紧张的情绪。
“喜欢喝什么红茶?”
方凝抬头,她实在是好奇,仔细的打量着老人。
老太太手里此刻拿着的是一个青花的茶盏,眼角扫了她一眼,任她打量着,徐徐的品了一口茶,然后,悠悠的放下,拿起桌上搁置的翡翠的珠串,轻轻捻动。
“女孩子倒极少有喜欢红茶的,你喝的是什么?”
方凝喝红茶原本就是因为她妈妈还在世的时候,喜欢。她不过是想着母亲,每当喝起的时候,那些浓郁的茶香里,她像是都能闻到母亲的味道。
这滋味对她来说,并不算是好受,只是她舍不得忘了那种味道。
“我也不懂什么茶叶,只是胡乱的喝。”
“总是有个名头的。我这里有一些滇红的春茶,你拿去喝,可好?”
“谢谢伯母。”
老太太沉吟了片刻,对她问道。
“你母亲还在吗?”
“去年夏天走的,不在了。”
“那你的事情是你们家谁做主?”
“没有人管我,我的事情一般都是我自己拿主意。”
说完,方凝对上老太太那一双明亮的眼睛,她说道。
“您也知道,我是私生女,认他也不过是完了我妈妈的心愿罢了。所以,我和昶安的事情,我自己有做主。”
“总归是该有个长辈替你操持的,否则太不像个样子,于你也不好。”
方凝本想反驳,可是这时候说什么也都不太对,只得想了想,恭敬的对李昶安的母亲说道。
“那好,回去以后,我让我家大人来一趟。”
她故意换了一个词,虽然是有一些不恭敬,可是她着实是已经再找不到什么理由了,总不至于她要告诉老太太,我结婚的事情,我自己答应了就行了。
出了四合院以后,方凝站在小桥上,手抚着栏杆,长长的呼了一口气。
“怎么了?”
李昶安手插在裤袋里,站在她的身侧,抬头望了一眼今晚很是明亮的月亮,心情还算愉悦,至少他感觉得出母亲对她还算满意。
“你没感觉得出来啊,我见到你妈以后,大气都没敢出一口。我告诉你,要是让那些影星,影后朝见一回你妈妈,就知道那什么叫“范”了,这气场真是着实让我难忘。”
“是吗?”
李昶安这时将他插在裤袋里的手,抽了出来,然后便自然的环上了她的腰间。
“你说你今天何苦准备这么一身衣服,让我在你妈那里丢人现眼去,你看你妈妈那范,我整个一个缩手缩脚,连那个什么巧姐端上来的茶叶我都没敢喝上一口。”
“巧姐从小就跟着我母亲,这些年颠沛流离,好好坏坏都是她在侍候我母亲。这身旗袍也是我母亲交待了的。”
“噢。”
李昶安把她的腰带向了他硬朗的怀抱里,然后,对她说道。
“今天她和你还说了几句话,每个月的十五我父亲的那几个女人都要早上六点半就到这里来陪我母亲读佛经,这么多年从来都没有变过。可是我母亲极少和他们说话。就是我父亲来,有时候也不过就是一两句罢了。”
“那你呢?”
方凝感觉得出,李昶安和他母亲的关系的疏远,从进门到出门这母子也只说了那么一句话。
“还算好吧。”
李昶安挽着她的腰向山下走去。
走了一会儿,他对她说道。
“小心脚下。”
路边有路灯,延伸着,一点接连着一点的照亮了两个人向下的路。月光透过了树木和树叶的牵绊照射到地上,当真是斑驳的影子。
他并没有叫司机上来,而是让他在车上等着。
在脚下,依旧是一阶一阶的石阶,两个人都默契的沉默着,握着手,一步一步的相携着沿原路一路的走回。
所以在这个夜晚的安谧寂静中,他和她的脚步的声音,便是唯一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