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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毛遂

这一章,我们介绍一个中国人家喻户晓的小人物,毛遂。提起毛遂这个名字,对我们中国人来说,只要稍有点文化,都应该知道,就连在我们的日常生活之中也常常会念叨起这个名字。如果你刚上小学,甚至是幼儿园,老师们就会提到它,比如老师在黑板上写下一道深奥的数学题,在没有人主动站出来的时候,老师就会说:“有哪位同学毛遂自荐,上来解答一下这道题。”这时候我们是不是要骂毛遂一声呢,为什么留下了这样一个成语,老是让老师用来抓我们去解难解的数学题。(一笑)尽管我们非常熟悉这个人,可是关于他的真实事迹,不见得我们都知道,甚至是大部分人都不知道,这种情况可能就是《周易?系辞上》里所说的“百姓日用而不知”吧。另外,毛遂先生除了给我们留下了“毛遂自荐”这个成语让我们头痛而外,还留下了“脱颖而出”这样的成语激励我们挺身而出。有关毛遂的故事也非常的精彩,毛遂先生也属于是在当时他所处的平凡的岗位上干出了不平凡的事迹。毛遂先生当时也是一个小人物,司马迁没有单独给他做传,就连他投奔于其门下的那位大人物,司马迁也没有单独给他做传,这个大人物就是前面我们反复提到的赵国公子平原君,“战国四公子”之一。平原君的传记是和虞卿的传记在一起的,虞卿可能一般人对他不够熟悉,他的名气不够大,可《虞氏春秋》却是一本非常重要的先秦史书,而《虞氏春秋》的作者就是虞卿。“战国四公子”里面,无论是齐国的孟尝君,魏国的信陵君,还是楚国的春申君,在《史记》里都有自己单独的列传,可和他们同列“战国四公子”之列的赵国的公子平原君,司马迁就单单没有给他单独列传,这也表明了司马迁的一个态度吧,这个以后我们会提到。

毛遂先生之所以在自己他所处的平凡的岗位上干出了不平凡的事迹是和平原君有重大的关系的。所以为了讲述毛遂先生的事迹,我们先要看看他的主公是什么样的一个人,《史记?平原君虞卿列传》里是这样记述平原君的情况的:

平原君赵胜者,赵之诸公子也。诸子中胜最贤,喜宾客,宾客盖至者数千人。平原君相赵惠文王及孝成王,三去相,三复位,封于东武城。

平原君家楼临民家。民家有躄者,槃散行汲。平原君美人居楼上,临见,大笑之。明日,躄者至平原君门,请曰:“臣闻君之喜士,士不远千里而至者,以君能贵士而贱妾也。臣不幸有罢癃之病,而君之后宫临而笑臣,臣愿得笑臣者头。”平原君笑应曰:“诺。”躄者去,平原君笑曰:“观此竖子,乃欲以一笑之故杀吾美人,不亦甚乎!”终不杀。居岁余,宾客门下舍人稍稍引去者过半。平原君怪之,曰:“胜所以待诸君者未尝敢失礼,而去者何多也?”门下一人前对曰:“以君之不杀笑躄者,以君为爱色而贱士,士即去耳。”于是平原君乃斩笑躄者美人头,自造门进躄者,因谢焉。其后门下乃复稍稍来。是时齐有孟尝,魏有信陵,楚有春申,故争相倾以待士。

平原君的大名叫赵胜,是赵国的一位公子,具体地说是赵武灵王的儿子。在诸多的公子之中,赵胜最为贤德有才,好客养士,宾客投奔到他的门下大约有几千人。平原君担任过赵惠文王和赵孝成王的丞相,曾经三次离开丞相职位,又三次官复原职,封地在东武城。可以说是出身高贵,位高权重了,平原君能够对当时赵国的政局产生重大的影响,不管是好的影响,还是坏的影响,关于这种影响,后面我们会看到。

司马迁还记述了有关平原君对待宾客的一件事,可以看出平原君的德行和见识。平原君的家有座高楼面对着下边的民宅。民宅中有个跛子,总是一瘸一拐地出外打水。平原君的一位美丽的妾住在楼上,有一天她往下看到跛子打水的样子,就哈哈大笑起来。四肢齐全的人,心里就一定也健全吗?相貌美丽,心灵就一定也美丽吗?她就有资格去嘲笑别人的相貌丑陋吗?笑吧,笑够了吗?留给你哈哈大笑的时间不多了。第二天,这位跛子找上平原君的家门来,请求道:“我听说您喜爱士人,士人所以不怕路途遥远千里迢迢归附您的门下,就是因为您看重士人而卑视姬妾啊。我遭到不幸得病致残,可是您的姬妾却在高楼上耻笑我,我希望得到耻笑我的那个人的头。”战国时期的人都有一种不屈的自尊吗?不过就此要求杀死耻笑自己的人是否有些过分了,还是试探一下平原君,看他怎么处理这件事,是不是传闻中的贤德的公子?平原君笑着应答说:“好吧。”虚以为蛇,不当回事。等那个跛子离开后,平原君又笑着说:“看这小子,竟因一笑的缘故要杀我的爱妾,不也太过分了吗?”是有些过分,但你平原君心中可有真正的敬士之心呢?终归没杀那个嘲笑的小妾。过了一年多,宾客以及有差使的食客陆陆续续地离开了,有一多半。平原君对这种情况感到很奇怪,这时候平原君你笑不出来了吧?说:“我赵胜对待各位先生的方方面面都不曾敢有失礼的地方,可是离开我的人为什么这么多呢?”一个门客走上前去回答说:“因为您不杀耻笑跛子的那个妾,大家认为您喜好美色而轻视士人,所以士人就纷纷离去了。”于是平原君就斩下耻笑跛子的那个爱妾的头。亡羊补牢,有错就改,还是贤公子。不过有些太恨了吧?有些不仁了吧?能否变通一下,比如让她那位美丽的爱妾亲自去赔罪,再带上厚礼,能否避免这场由一笑引发的血案呢?看来,笑还真不完全是一件轻松的事情,有时候后果还很严重,大家还是不要随便的笑啊,一笑容易,了之可就难了,有时要用一个人的生命来了之,有时候要用一个家族的性命来了之,甚至要用一个国家的灭亡来了之。周幽王为博得褒姒一笑来了一个烽火戏诸侯,结果把周朝给笑灭亡了。唐朝名将郭子仪就知道笑带来的危害性,所以一听说卢杞要来,就会把侍女全部屏退,好像十分惧怕卢杞似的。郭子仪的儿孙们也不能理解,纷纷问郭子仪为什么。郭子仪于是解释道:“卢杞容貌丑陋,妇人们见了没有不笑的。将来卢杞如果得志,我们就活不成了。”而最终,郭子仪的预感是对的。卢杞到了后来,果然成为一代权相,无数忠良因他而家破人亡,其中就包括民族英雄颜真卿。而郭子仪一家呢?虽然位高权重,却反而受到卢杞的保护。而这,不得不让人佩服郭子仪的先见之明和智慧。笑之为笑,岂能不慎?(一笑)平原君亲自登门把小妾的人头献给跛子,并借机向他道歉。从此以后,原来门下的客人就又陆陆续续地回来。当时,齐国有孟尝君,魏国有信陵君,楚国有春申君,他们都好客养士,因此争相超过别人的来礼遇士人,以便使自己招徕更多的人才。

平原君性格的这种特点,司马迁是看的很清楚的,所以,“太史公曰:平原君,翩翩浊世之佳公子也,然未睹大体。鄙语曰“利令智昏”,平原君贪冯亭邪说,使赵陷长平兵四十余万众,邯郸几亡。”太史公评价平原君,先说他是个乱世之中风采翩翩有才气的公子,但是不能够识大局。俗话说:“贪图私利便丧失理智”,平原君相信冯亭的邪说,贪图他献出的上党,致使赵国兵败长平,赵军四十多万人被坑杀,连赵国也几乎要因此灭亡了。平原君的性格特点是有两面性的,一方面算得上是一个贤公子,可是又有“未睹大体”的重大缺陷,由于他位高权重,这种缺陷就很容易给国家带来重大的危险。长平之战,被杀45万士兵,差一点灭国,这平原君要负首要的责任。不过在平原君的身上也有值得称道的地方,容易犯错,但有错就改,这也是他贤德的地方。虽然长平惨败,可邯郸解围也是有平原君一份功劳的。在我们讲述侯嬴那一章里就有一段故事充分显示了平原君这种两面性的性格特点。“公子留赵。公子闻赵有处士毛公藏于博徒,薛公藏于卖浆家,公子欲见两人,两人自匿不肯见公子。公子闻所在,乃间步往从此两人游,甚欢。平原君闻之,谓其夫人曰:“始吾闻夫人弟公子天下无双,今吾闻之,乃妄从博徒卖浆者游,公子妄人耳。”夫人以告公子。公子乃谢夫人去,曰:“始吾闻平原君贤,故负魏王而救赵,以称平原君。平原君之游,徒豪举耳,不求士也。无忌自在大梁时,常闻此两人贤,至赵,恐不得见。以无忌从之游,尚恐其不我欲也,今平原君乃以为羞,其不足从游。”乃装为去。夫人具以语平原君。平原君乃免冠谢,固留公子。”总是一开始要犯错,而且从所犯的错误来看,不应该是一个贤德的公子所应该犯的错。应该说,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人犯错误是在所难免的。人之所以会犯错误,原因有多种,如果是因为见识不足而犯错误的,那是可以通过提高见识,或者别人的提醒能够意识到的,这种错误容易改正,别人也是可以得到谅解的,可如果是因为自己的品性犯下的错误,那就不容易改正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或者当时改正了,下次很可能再犯,别人也是不会轻易的谅解的,除非洗心革面,重新做人,那就难了。信陵君魏公子无忌不是不犯错,只是他的错误是因为认识不到才犯下的,他的本性是贤德的,而平原君赵公子赵胜则主要是品性方面有缺陷造成的。这可能就是二者的高低差别吧。不过,后来信陵君指出他的错误,他也意识到了,摘下帽子去赔罪。看来,人的性格是复杂的。首先还是要善其本,而德才是一个人做人的根本。

“秦之围邯郸,赵使平原君求救,合从于楚,约与食客门下有勇力文武备具者二十人偕。”由于平原君错误的建议,使得赵军长平大败,连国都邯郸都被秦兵包围了,有亡国的危险。赵王派平原君向楚国求救,约定联合起来对付秦国,要在门客里找到二十位文武双全的人一起到楚国去。“平原君曰:“使文能取胜,则善矣。文不能取胜,则歃血于华屋之下,必得定从而还。士不外索,取于食客门下足矣。””形势实在是太危急了,平原君这次是下了大的决心了,这次到楚国出差求救,不去则已,一去就一定要让楚国出兵来救赵国。不管用什么手段,假使能通过客气的方式,也就是文明的手段,通过谈判来取得成功,那就最好了。如果通过谈判不能取得成功,那么也要挟制楚王在大庭广众之下把盟约确定下来,一定要确定了合纵盟约才回国。楚王啊楚王,对不起了,你要是不喝我敬你的酒,那你可要和我罚你的酒了。同去的文武之士不必到外面去寻找,从我门下的食客中选取就足够了。“得十九人,余无可取者,无以满二十人。”结果选得十九人,剩下的人没有可再挑选的了,竟没办法凑满二十人。历史的不可思议的地方就在于此,有时侯是人们一个不经意的决定,就重大的改变了历史。设想,如果平原君不找二十个文武双全的人一起去,比如就要一十九个,那还有毛遂的机会了吗?再如果,即使是找二十人,赵国大得很,就是邯郸人才也那么多,平原君如果不局限在自己的门客里面找,那估计也没有毛遂的机会了。还有,平原君号称门客数千,就单单连这二十个文武双全的人都凑不够吗?看来,是老天要给毛遂的机会的。“门下有毛遂者,前,自赞于平原君曰:“遂闻君将合从于楚,约与食客门下二十人偕,不外索。今少一人,愿君即以遂备员而行矣。””该毛遂出场了。这时候门下有食客叫毛遂的人,径自走到前面来,向平原君自我推荐说:“我听说您要到楚国去,让楚国作盟主订下合纵盟约,并且约定与门下食客二十人一同去,人员不到外面寻找。现在还少一个人,希望您就拿我充个数一起去吧。”毛遂先生也真够幽默的,你不是人员不够吗,别急,那就拿我凑个数吧,我正好出趟国长长见识吧。在中国历史上有好几个很有名凑数的,其中最著名的可能就是“滥竽充数”的那个家伙吧。事情出自《韩非子?内储说上》:“齐宣王使人吹竽,必三百人。南郭处士请为王吹竽,宣王说之,廪食以数百人。宣王死,湣王立,好一一听之,处士逃。” 说齐宣王手下有个混吃混喝,“滥竽充数”的人,哪朝哪代没有这样的人呢?在燕国也出现过这样凑数的人,不过他的凑数,却凑出了水平,凑到了一定的境界,甚至于因为他的凑数,使得燕国在战国后期大大的出彩了一把,他还为此形成了一大套深刻的道理。这个著名的凑数的人就是燕国相国郭隗。话说齐湣王因为燕国内乱占领了燕国,而燕国人还是拥立了燕太子平做了燕王。

昭王仍归燕都,修理宗庙,志复齐仇,乃卑身厚币,欲以招来贤士,谓相国郭隗曰:“先王之耻,孤早夜在心,若得贤士,可与共图齐事者,孤愿以身事之,惟先生为孤择其人。"郭隗曰:“古之人君,有以千金使涓人求千里之马,途遇死马,旁人皆环而叹息,涓人问其故,答曰:‘此马生时,日行千里,今死,是以惜之。’涓人乃以五百金买其骨,囊负而归。君大怒曰:‘此死骨何用,而废弃吾多金耶?’涓人答曰:‘所以费五百金者,为千里马之骨故也。此奇事,人将竞传,必曰:‘死马且得重价,况活马乎?马今至矣。’不期年,得千里之马三匹。今王欲致天下贤士,请以隗为马骨,况贤于隗者,谁不求价而至哉?”于是昭王特为郭隗筑宫,执弟子之礼,北面听教,亲供饮食,极其恭敬。复于易水之旁,筑起高台,积黄金于台上,以奉四方贤士,名曰招贤台,亦曰黄金台。于是燕王好士,传布远近,剧辛自赵往,苏代自周往,邹衍自齐往,屈景自卫往,昭王悉拜为客卿,与谋国事。元刘因有《黄金台诗》云:

燕山不改色,易水无剩声。

谁知数尺台,中有万古情!

区区后世人,犹爱黄金名。

黄金亦何物,能为贤重轻?

周道日东渐,二老皆西行。

养民以致贤,王业自此成。

(出自《东周列国志》第91回学让国燕燕哙召兵)

这其中,特别是来自赵国的大将乐毅来投,就是这个乐毅有着杰出的军事才能,率领六国军队大破齐国,帮燕昭王复了国,还差点就灭亡了齐国。而燕昭王和乐毅之间的相互信任,相得益彰,又是历史上明君贤将的一段佳话。500年后,三国时期的诸葛亮也以乐毅来激励自己,陈寿《三国志?诸葛亮传》里记载,诸葛亮“每自比于管仲、乐毅,”可见乐毅的名声之大。

凑数和凑数也是大不一样的。

“平原君曰:“先生处胜之门下几年于此矣?””平原君看了看毛遂,有些吃惊的问道:“先生寄附在我的门下到现在有几年啦?”可见毛遂在平原君门下不是什么重要的宾客,平原君都不知道他来了多长时间,甚至于都不知道有这位毛遂先生呢。“毛遂曰:“三年于此矣。””已经三年了,“滥竽充数”的时间可不算短了,现在试用期顶多6个月吧。“平原君曰:“夫贤士之处世也,譬若锥之处囊中,其末立见。今先生处胜之门下三年于此矣,左右未有所称诵,胜未有所闻,是先生无所有也。先生不能,先生留。””平原君一听说三年了,我怎么没有听说过你呢?其他的宾客也没有称赞过你有什么高超的地方。对毛遂有些不屑于顾了,你要是刚来,也就罢了,来了已经都三年了。打个比方吧,有贤能的人在这个社会上混,就好像锋利的锥子放在口袋里一样,它的锋芒立即就会显露出来。可先生你都来了这么长时间了,是先生你没有真本事吧,先生还是不要去了,没有用。平原君为什么不找找自身的原因呢?“毛遂曰:“臣乃今日请处囊中耳。使遂蚤得处囊中,乃颖脱而出,非特其末见而已。””这话说得有水平,有志气,当然不能直接斥责平原君了,你打个比喻,我就顺着你的比喻说。不是我不行啊,是你平原君不给我机会啊。你要知道我到底行不行,那今天就给我一个机会,带我一起去吧,可谓掷地有声。“平原君竟与毛遂偕。”平原君也觉得讲的有道理,再一个,反正也凑不齐嘛,就让他去吧,没他不少,有他不多,听着这个人这样说,好像还真有些本事。“十九人相与目笑之而未废也。” 那十九个人互相使眼色示意,暗暗嘲笑毛遂,只是没有发出声音来。笑什么,笑毛遂口出狂言吗?还是笑毛遂“滥竽充数”呢?嘲笑别人的人,其实内心可能都有自卑感,以嘲笑来显示掩盖自己的自卑。也不知道以后谁嘲笑谁呢?

人数总算凑齐了,那就走吧,Let’s go to 楚国 quickly。“毛遂比至楚,与十九人论议,十九人皆服。”等到毛遂到达了楚国,跟那十九个人谈论、争议天下局势,十九个人个个都佩服他。果然毛遂先生肚里有货,不是一般的人,一般的人也说不出那样有志气的话。这十九个人还敢嘲笑毛遂先生吗?“平原君与楚合从,言其利害,日出而言之,日中不决。十九人谓毛遂曰:“先生上。”” 平原君与楚王谈判订立合纵盟约的事,再三陈述利害关系,从早晨一直在谈判,直到中午还没决定下来,那十九个人就鼓动毛遂说:“先生登堂。”毛遂,你上,我们掩护,你们怎么不上?自觉不如毛先生吧。“毛遂按剑历阶而上,谓平原君曰:“从之利害,两言而决耳。今日出而言从,日中不决,何也?””于是毛遂紧握着剑柄,连招呼都不打一声,一路小跑地登阶到了殿堂上,便对平原君说:“谈合纵不是‘利’就是‘害’,只两句话罢了。现在从早晨就谈合纵,到了中午还决定不下来,是什么缘故啊?”这么简单的事情,不就是有利就做,没有利就不做吗,还用嚼舌头嚼这么长时间吗?先把你镇住,平原君说了半天,没说到点子上吧,你们两个人东拉西扯的,说话千句,离题万里。估计你们两个都扯得都有些头昏脑涨了,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吧,早都跑题了。先扎你一针,一针就要见血,让你们清醒一下吧,都打起你们的精神来,我要讲话了。开门就见山,直奔主题。“楚王谓平原君曰:“客何为者也?””平原君曰:“是胜之舍人也。”楚王叱曰:“胡不下!吾乃与而君言,汝何为者也!”楚王见毛遂登上堂来,估计是吃了一惊,被毛遂的气势给镇住了,就连忙问平原君说:“这个人是干什么的?”平原君回答说:“这是我的随从家臣。”楚王厉声呵叱道:“怎么还不给我下去!我是跟你的主人谈判,你来干什么!”小小家臣,还敢在这里信口雌黄,大言不惭,不看看这是什么场合,快下去。“毛遂按剑而前曰:“王之所以叱遂者,以楚国之众也。今十步之内,王不得恃楚国之众也,王之命县于遂手。吾君在前,叱者何也?””毛遂紧握剑柄走向前去说:“大王(不要太嚣张),您敢如此的呵叱我,不过是依仗楚国人多势众。现在我与您就相距只有十步,十步之内大王是依仗不了楚国的人多势众的,现在大王的性命控制在我手中。况且我的主人就在面前,当着他的面你为什么这样呵叱我?(你这也太无礼了吧?)先当头棒喝,从气势上,也从礼节上打击一下你的嚣张气焰,不要如此的轻蔑我,不要高高居上,要把你拉先来,拉到我们平起平坐,只有你在心底里和我平起平坐了,你也才能听我说。“且遂闻汤以七十里之地王天下,文王以百里之壤而臣诸侯,岂其士卒众多哉,诚能据其势而奋其威。今楚地方五千里,持戟百万,此霸王之资也。以楚之强,天下弗能当。”况且我听说商汤曾凭着七十里方圆的地方统治了天下,周文王凭着百里大小的土地使天下诸侯臣服,难道是因为他们的士兵多吗,实际上是由于他们善于掌握形势而奋力发扬自己的威力。如今楚国领土纵横五千里,士兵百万,这是争王称霸所凭借的资本。凭着楚国如此强大,天下谁也不能挡住它的威势。先夸奖您一下楚国的强大国力,把您高高的捧起,只有这样,才能摔得越狠。“白起,小竖子耳,率数万之众,兴师以与楚战,一战而举鄢、郢,再战而烧夷陵,三战而辱王之先人。此百世之怨而赵之所羞,而王弗知恶焉。”秦国的白起,不过是个小毛孩子罢了,毛遂先生口气也真够大的,那可是白起,你叫他“小子”,这也叫做遇强更强吧,他带着几万人的部队,发兵与楚国交战,第一战就攻克了鄢城郢都,第二战烧毁了夷陵,第三战便使大王的先祖受到极大凌辱。这是楚国百世不解的怨仇,连赵王都为您感羞耻,可是大王您自己却不觉得羞愧。高高举起,再狠狠的摔下,不由得你楚王不痛,不感到耻辱。“合从者为楚,非为赵也。吾君在前,叱者何也?”合纵盟约是为了楚国,不仅仅是为了赵国。况且我的主人就在面前,你为什么这样呵叱我?先打再拉,只有打得好,才能拉的过来。“楚王曰:“唯唯,诚若先生之言,谨奉社稷而以从。””听了毛遂这番数说,楚王立即改变了态度说:“是,是,的确像先生所说的那样,我一定竭尽全国的力量履行合纵盟约。”“毛遂曰:“从定乎?”楚王曰:“定矣。”毛遂谓楚王之左右曰:“取鸡狗马之血来。”毛遂奉铜槃而跪进之楚王曰:“王当歃血而定从,次者吾君,次者遂。”遂定从于殿上。“”毛遂进一步逼问道:“合纵盟约算是确定了吗?”楚王回答说:“确定了。”于是毛遂用带着命令式的口吻对楚王的左右近臣说:“把鸡、狗、马的血取来。”毛遂双手捧着铜盘跪下把它进献到楚王面前说:“大王应先吮血以表示确定合纵盟约的诚意,下一个是我的主人,再下一个是我。”就这样,在楚国的殿堂上确定了合纵盟约。趁热打铁,你楚王从感情上接受了,从道理上也听从了,那就赶快定约,以免反悔。“毛遂左手持槃血而右手招十九人曰:“公相与歃此血于堂下。公等录录。所谓因人成事者也。””这时毛遂左手托起一盘血,右手招呼那十九个人说:“各位在堂下也一块儿吮盘中的血,各位虽然平庸,可也算完成了任务,这就是所说的依赖别人的力量来完成自己的任务吧。”好一番调侃!仅仅只是调侃吗?也不完全是,也是在警告楚王吧,赵国不是只有我一个毛遂,还有这么多勇敢之士,咱们一起定合约,这合约的分量也就更重些,你楚王的决心也就更稳固了。

“平原君已定从而归,归至于赵,曰:“胜不敢复相士。胜相士多者千人,寡者百数,自以为不失天下之士,今乃于毛先生而失之也。毛先生一至楚,而使赵重于九鼎大吕。毛先生以三寸之舌,强于百万之师。胜不敢复相士。”遂以为上客。”平原君确定了合纵盟约便返回赵国,回到赵国后,说:“我不敢再观察识别人才了。我观察识别人才多说上千,少说几百,自认为不会遗漏天下的贤能之士,现在竟然把毛先生给漏下了。毛先生一次到楚国,就使赵国的地位比九鼎大吕的传国之宝还尊贵。毛先生凭着他那一张能言善辩的嘴,竟比百万大军的威力还要强大。我不敢再观察识别人才了。”于是把毛遂尊为上等宾客。可见原来毛遂的地位之低,据《东周列国志》里说,毛遂先生是平原君门下的下等门客。也就是这样一个下等门客,以两行伶俐齿,三寸不烂之舌,使得楚王定下了合纵抗秦的盟约,为击破秦军,保存赵国带来了强大的外援。最终,邯郸在楚国和魏国军队的帮助下获得了解救。毛遂先生也可以称得上是“一言兴邦”的小人物吧!还不错,平原君直接把毛遂先生也由下等门客升为上等门客,直接越级提拔为正教授。怎么不再多走一步,让他在赵国朝廷上任职,发挥出毛先生更大的作用,直接为国家服务呢?那对赵国也对平原君不是更为有利吗?

就在平原君依靠毛遂使得楚王订立了盟约回国之后,又有一位小人物走到了历史的前台,我们也不可忽视了他。

“平原君既返赵,楚使春申君将兵赴救赵。”毛遂先生的努力果然没有白费,楚王派兵了,而且是派了权倾楚国朝野,“战国四公子”之一的春申君黄歇,可见楚王对此次出兵的重视程度,也说明毛遂先生深深打动了楚王。“魏信陵君亦矫夺晋鄙军往救赵,”信陵君魏公子无忌也来救赵国了。一个邯郸之战,“战国四公子”之中,三个都参与了。“皆未至。秦急围邯郸,邯郸急,且降,平原君甚患之。”可是这些援兵都还没有到呢,秦国也知道兵贵神速,越境围困赵国都城,夜长梦多啊,于是拼命的攻打,邯郸有些危急了,甚至都要投降了,平原君极为的焦虑,可是又有什么好的办法呢?“邯郸传舍吏子李同说平原君曰:“君不忧赵亡邪?”平原君曰:“赵亡则胜为虏,何为不忧乎?””这时候,有一个邯郸宾馆吏员的儿子叫李同的,来劝说平原君道:“您不担忧赵国灭亡吗?”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就是明知故问,要引起你平原君的注意,从焦急慌乱之中解脱出来,心里也产生疑惑:“你这是什么意思?赵国灭亡了,那我就要作俘虏,为什么不担忧呢?你难道看不到我现在焦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吗?还故意这样问我?他必定有什么要给我说的吧?”我就是要你心里想问我,我才说。如果你还处在慌乱之中,如无头的苍蝇,乱撞,我说什么你也是不会听的。“李同曰:“邯郸之民,炊骨易子而食,可谓急矣,而君之后宫以百数,婢妾被绮縠,余粱肉,而民褐衣不完,糟糠不厌。民困兵尽,或剡木为矛矢,而君器物钟磬自若。使秦破赵,君安得有此?使赵得全,君何患无有?今君诚能令夫人以下编于士卒之间,分功而作,家之所有尽散以飨士,士方其危苦之时,易德耳。””你既然现在有意要听我说,那我就借机指出你的问题:“平原君啊,你说你很担忧,可是现在邯郸的百姓,在拿人骨当柴烧,彼此交换孩子当饭吃,可以说危急至极了,可是您的后宫姬妾侍女数以百计,侍女穿着丝绸绣衣,精美饭菜吃不了,而百姓却粗布短衣难以遮体,酒渣谷皮吃不饱。百姓困乏,兵器用尽,有的人削尖木头当长矛箭矢,而您的珍宝玩器铜钟玉罄照旧无损。假使秦军攻破赵国,您怎么能有这些东西?假若赵国得以保全,您又何愁没有这些东西?”先通过这样大的事实之间反差点醒你,让你明白你自身存在的问题,再明白其中的道理,知道赵国在你的荣华富贵就在,赵国没有了,你的一切就都没有了,看你现在应该咋办?等你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我再给你提出我的建议:“现在您果真能命令夫人以下的全体成员编到士兵队伍中,分别承担守城劳役,把家里所有的东西全都分发下去供士兵享用,士兵正当危急困苦的时候,是很容易感恩戴德的。”要与大家同患难,这样城里的百姓和守城的士卒才能为你卖命,大家同甘共苦,才能守住邯郸城。“于是平原君从之,得敢死之士三千人。”平原君明白回味来了,采纳了李同的建议,效果也很显著,老百姓一见平原君与大家同生死共患难,也都誓死要保卫邯郸城。平原君在城中招募死士,一下就招募了三千人,这些人都愿意为平原君,为赵国赴汤蹈火。“李同遂与三千人赴秦军,秦军为之却三十里。”李同就加入了三千人的队伍,奔赴秦军决一死战,秦军因此被击退了三十里。赵国获得了可贵的喘息的机会。“亦会楚、魏救至,秦兵遂罢,邯郸复存。李同战死,封其父为李侯。”正好楚、魏的救兵到了,杀退了秦兵,邯郸得救了。可惜李同在同秦军作战之中阵亡了,平原君于是向赵王呈报了李同的功劳,赵王就赐封他的父亲为李侯。在邯郸保卫战里,平原君的表现可以称得上是翩翩佳公子。更值得称道的是李同,尽管他的父亲是国家宾馆的一名官吏,也算是一名公务人员吧,可李同从文中看他只是普通的一个老百姓而已,根本就不在体制之内。按说,向平原君提建议,伙同敢死队冒死去杀伤击退秦军,不是他职责范围之内的事。以前我们讲的侯嬴也好,许历也好,包括荆轲和毛遂,甚至是鸡鸣狗盗之徒,他们出面帮助他们的领导或建功立业,或渡过难关,也应该是他们的责任所在,因为他们不是门客,就是将士。可李同与他们大不相同,“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李同他可以选择沉默,选择求生的。但是他没有,奋不顾身,最后为国家还战死沙场,可是说得上是慷慨赴义。是他身为赵国人所感到的身上的责任驱使他这样做的吧!这就是我们一直提倡的“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精神吧。从这个角度来看,李同为国家挺身而出,甚至献出了生命的事迹更值得我们记住和怀念。这也就是我们要讲述他的故事的原因。

“天下者,非一人一姓之天下,天下者,天下人人之天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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