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我和冰冰相识于一场朋友的朋友举办的聚会。
那个时候我正苦于没有生活的目标,一无存款二无房产。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我的朋友越来越少。因为一些事情,朋友基本上都断了联系。
我蜗居在城市的狭小角落,每天的生活就是喝酒、抽烟、上楼看夕阳西下。我已经不知道多久没有刷过牙,洗过澡。头发油腻,形貌猥琐,身着的黑色夹克也是脏兮兮的。我已无所谓。喝醉以后我会纵声大喊,有时候会喊“青青子衿,悠悠我心”,有时候也会喊“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但是都没有喊“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过瘾。
我记得那是15楼的楼顶。夕阳已落,华灯初上,城市在昼与夜的交织中焕发新的生机。这对我而言并没有什么意义。我曾不止一次想从楼顶一跃而下,这种感觉被我生生克制了。幸好我克制了,不然我也没机会在这里比比。
我只觉得孤独。孤独是世人给我的枷锁,我不在孤独中沉默,也将在孤独中寂灭。冰冰却对我说,“你是在孤独中癫狂,在孤独中变态。”
我扪心自问,“变态吗?可能有点。”
从15楼往下看,过往的行人也只有黄豆般大小,人是如此渺小,却又如此忙碌。旁边的工厂二十四小时不停的运转,机器的轰鸣声让住户不堪忍受。对生活还有点希望的人早已搬出,剩下的都是像我一样的人,在黑暗糜烂中苟延残喘!
昏暗的楼道到处是腐败的气息,在这里行走你不能开灯,因为你永远无法确定,你会遇见什么可怕的事情。无论是硕大的老鼠肆无忌惮的啃食被人遗弃的食物,还是猥琐的男人在楼道里对着女人裸露**,这些都是你不想遇到的。所以不开灯就好,你永远不会看见。
我记得附近有很多酒吧,可能是繁重紧张的工作需要释放吧。公寓中也有一部分租客是年轻的女人,她们画着浓妆,喷着刺鼻的香水,穿着高跟鞋,袜子永远只到大腿还有蕾丝边。她们高傲冷淡,生活奢侈,从不正眼瞧我。我不知道这是丝袜还是过膝袜,是什么都无所谓反正跟我也没关系。裙摆很短,让人心神荡漾。
我从不介意用深邃的目光的打量她们,把她们从头看到脚。虽然我不介意,但是她们好像介意,女孩们都会用一个姿势——扬起鼻孔竖起中指!为什么,穿成这样不就是为了让人看吗?我看了有什么问题吗?
现在我才明白,女为悦己者容,也为钱容。我不是她们的客户,所以我没有欣赏的资格。
黑暗中人们会释放内心的野兽,为了追寻刺激所以我身边不乏肮脏的事。
女孩们昼伏夜出宛如暗夜里的精灵,但她们并不是精灵。精灵是暗夜是宠物,而她们是暗夜的奴隶。干干净净的上班,却不能干干净净的下班,就像她们所说的,“干我们这行的哪有干净的!”
醉的稀里糊涂、穿着破损的衣服、嘴角还残留不明的液体……我一直以为她们是去斗殴,而且参与的还是同一场。
公寓住户中流传很多莫名其妙的故事。我不知道真假,虽然我居住了三年,但是我从没有遇到。我是公寓中最被别人讨厌的。
这就是我那时候居住的环境,身处黑暗中,看不到光明。
就是这样的背景,我接到朋友的邀请才觉得差异。像我这样的人也能够登堂入室吗?我并不想去。
架不住朋友的强求,于是我去了聚会。
聚会办的很大,很热闹,人很多。
大家都穿着礼服光鲜亮丽,唯有我依旧邋遢,身上的气味我自己都觉得难闻。
我看到别人都在对我指指点点,于是我昂首阔步,挺胸抬头。
我记得那时候步子太大,扯着蛋了。
朋友很惊喜我的到来,热情的拥抱我,还不厌其烦的跟别人介绍我。
万某集团的公子,某周末杂志的主编,某国大学的海归博士……
我听的很费解,这些头衔都是形容我的吗?我感到很陌生。
我只是一个蜗居在城市角落里的微不足道的社畜,一日三餐尚且不能解决,哪有这么多头衔。如果真的有这些个头衔,我何苦在贫困线挣扎。
我要香车、美女、别墅、游艇!
我打断了朋友的话,我依旧记得我那时候说了什么。
“够了。你当众说慌不脸红吗?我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社畜而已,如果我配不上这场聚会,何必邀请我来呢?我走。”
朋友很窘迫,急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瞎说。”
我走到角落里独自喝闷酒。
我当时不知道朋友那边发生了什么事,后来我才知道的。
朋友的朋友质问朋友:“你从哪找来一个邋遢的流浪汉过来寒掺我?”
朋友白了一眼他,说道:“你是个傻子吗?你真不知道他是谁?难道你没听说过万某集团的公子精神有问题吗?一个人蜗居邋里邋遢的?”
朋友的朋友恍然大悟,“我是有听过这个传闻,可是你怎么确定他就是万某集团的公子?”
朋友说道:“你看他的眼神,虽然浑浊却不乏神采。偶尔的精光一闪,是那么逼人。据我所知他是小区里最不受欢迎的人,不是因为他不好,惹人讨厌。而是因为他压根不就不属于那里!身处于黑暗,却不属于黑暗。像他这样的人,一定不简单。”
朋友顿了顿说道:“你不是有个妹妹嘛,可以给她俩牵牵线。”
……
我一个人默默饮酒,彷佛周围的人与物都不存在。我喝醉了,喝醉的男人是癫狂的。有人喝醉哭泣,有人喝醉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而我只想放声高歌!内心的火热,已经压不住了。
于是我低声喊道:“滚……滚……”
我并没有注意到冰冰到来。
冰冰就是朋友的朋友的妹妹。
她勉为其难接近我,却被我的言语刺激到,冰冰大怒:“你这人怎么这样,你凭什么让我滚,我看该滚的人是你,你这个臭要饭的!”角落里的争吵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其实我并没有注意到她,但是现在我注意到她了。她打断了我,该死,我最讨厌被人打断。心头的怒火促使我站起来,我瞥了她一眼,只此一眼我便沦陷。
心头的怒火消散的无影无踪。那种感觉就像晚风吹过澎湖湾,秋雨浸湿日月潭。
我的气势可能惊吓到了她,我莞尔一笑,“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苍蝇逐臭,而我逐光。你便犹如光,照亮我的漫漫长夜。很高兴认识你,我叫小谦,你呢?可爱的女孩,我貌美如花的公主。”
黑色消散,大地尽是阳光。
我又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