菱歌真的很懊恼。该死的她干嘛要把银子全都救济杜喜燕一家?该死的主管太监几乎拿好处拿到手软。
黑啊!这皇宫实在是太黑了!
刚刚站在她旁边的那个满脸麻子的女人居然被分配到毓秀宫伺候杜淑妃。只因为她将赏赐的那五两银子做为“见面礼”送给主事的大太监了。
满脸的麻子,难道不会吓到刚刚出生的小皇子吗?
菱歌也想去伺候杜淑妃啊。现在她母凭子贵,正是得势的时候,皇帝他老人家肯定常去毓秀宫走动,待在那里才有机会“做事情”啊。
那些给了贿赂的女子都被派遣了一份好差事,至于像菱歌那样身上榨不出一丁点油水的人只能待在浣衣局这种永无“出头之日”的地方自求多福了。
这是石头做的吗?这么硬,怎么睡觉啊?菱歌无奈地用手敲了敲这个被称作“床”的东西,看来奴婢的生活比她想象中的要艰苦许多。
正在她感叹被子上居然散发着霉味的时候,一道粗气的喊声传了过来,“新来的那几个宫人,全部给我到院子里来!”
菱歌赶紧放下手中发霉的被子,跟着其他几名女孩子跑到院中听候差遣。
眼前的这名身材有些走样的老宫女双手交叉抱在胸前,拿那双长在头顶的三角眼从这个打量到那个,再从那个打量到这个,过了良久才出声道:“你们这些新来的小jian蹄子都给我听好了,从今往后,你们就是这浣衣局的奴婢,什么时候干活,什么时候休息都得听从我的吩咐。安排给你的活没干完的,不准吃饭;被看到偷懒休息的就掌嘴十次;另外嘛,有些人要是自恃有几分姿色,想要做些什么见不得人的狐媚勾当,休怪我刘嬷嬷的板子不饶人。”她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眼睛死死地盯着菱歌。
这浣衣局上下都是女人,连个太监都没有,想干狐媚勾当也没合适的对象啊!
“好了,先说到这,下面开始干活吧。记住,酉时之前要是干不完的话,今天晚上就没饭吃。”
众人见到放在自己跟前的那十几盆满满的脏衣服时,全都小声地叹了好几口气。
下马威?
哼哼……这些小事还难不倒她杜菱歌。
因为女扮男装的缘故,菱歌从小就不习惯下人伺候,沐浴洗衣,都是自己动手解决的。又因为经常练武,力气比一般的女孩子来得大些。十几盆衣服在她手里只花了半个时辰就完事了。
终于晾完最后一件衣服的菱歌回头看看那些仍在水池边累得半死的宫人,心里的同情心又泛滥了。
帮她们一下吧,不然晚上就没饭吃了呢。她可不想大半夜的听到“咕噜咕噜”的声音此起彼伏。
“好了!你们几个过来帮下忙,把这床单挂上去。”
终于洗完最后一件大家伙的菱歌松了口气,看着自己的劳动成果满意地笑了。
“你的力气真大,这些床单我根本拧不动。”
被帮助的小姑娘之一激动地握着菱歌的手久久舍不得撒开。
菱歌正想咧开嘴得意地笑一下,拿着竹板的刘嬷嬷从里面晃了出来,“听好了,今天晚上你们全都没饭……”
“吃”字自动消音,刘嬷嬷看着眼前晒得满院的衣服和床单有些难以置信。本想教训一下新来的丫头,好让她们长长记性,以后少给她惹事,没想到居然把活全都干完了。
晚膳是两个菜一个汤。菱歌向来比同龄的女孩子吃得多些,再加上今天又耗费了这么多力气,这些饭菜根本不够她塞牙缝啊!
受到她帮助的那些宫人都很自觉地拿自己的饭菜来“报恩”,弄得菱歌非常不好意思,好像她是饭桶一样。
接下来的日子有些出乎菱歌的意料。刘嬷嬷除了进宫当天给她们来了记下马威后,之后几天都没有再为难她们。
菱歌的手脚是所有人当中最快的一个,每当刘嬷嬷那微胖的身子走到她旁边时,总会多停留一会儿。她看菱歌的眼神也不像当初那么轻蔑了。菱歌甚至发现,她的饭菜总比其他人来得多些,有的时候还会在米饭底下吃出一个煎蛋或是一块瘦肉什么的。
看样子,这个刘嬷嬷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坏哦。
※※※※※※※※※※※
这天傍晚,菱歌将洗完的衣衫挂到晾衣杆上时,忽然看见一只蝴蝶状的纸鸢一摇一摆地从半空中飘落下来,搁在浣衣局院中一颗梧桐树的枝丫上。
菱歌怔怔地看了纸鸢半天。
听说宫里的女人平日里无事可做,常常会拿一些“无趣”的事情来打发时间。冬天放纸鸢大概也是她们的消遣之一吧?不知道是哪宫的妃子,亏她想得出来。
嘲笑之余,菱歌还是决定将树上的纸鸢拿下来。说不定遇到什么受宠的贵人还能借机给自己带来一些“好处”。
原以为她落地的一瞬间会迎来众人的一阵叫好,没想到竟是一大片高呼“千岁”的惶恐之声。
菱歌呆愣了一会儿,忽然感觉到一只小手拽了拽她绣袄的下摆,轻声地唤道:“喜燕,太子殿下到此,还不快行礼?”
太子?菱歌几乎不假思索地便直接跪了下去。这么快就能见到说得上话的主儿是她意想不到的。
太子……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菱歌低着头紧紧地盯着地上石板的花纹,惊喜之余又多了一丝害怕。毕竟,出现的这个人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呢。直到眼前的石板被一双嵌金线的飞凤靴代替,菱歌才发觉他已站在自己跟前,一颗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
“平身吧!”
温和的声音让菱歌几乎要跳出胸口的心儿平静了不少。跟着众人谢恩的声音缓缓站起,不由自主地抬头看了一眼。
只见太子二十出头的年纪,眉目俊秀、温润如玉,浑身透着一股浓浓的书卷气息,脸上那抹淡淡的笑容如冬日的暖阳一般照得菱歌懒洋洋的……好想睡觉。
是个……大好人呢!菱歌很肯定地在心里下结论。后来又觉得自己的想法有点幼稚可笑,就忍不住“咯咯咯”地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太子高晹好奇地问,语气中竟听不出一丝责备之意。
菱歌惊觉自己失态,赶紧捂住嘴巴低下头。
高晹盯了她半晌才开口道:“这是本王的纸鸢。”
他的纸鸢?菱歌惊讶万分。很难想象一国储君在寒冷的十一月里独自一人放着纸鸢的情景。好奇归好奇,菱歌还是默默地将手中的纸鸢递给了他。
高晹接过纸鸢打量了一番,见似乎没有什么破损之处,便欣然一笑。
“你叫什么名字?”他随后问道,眼前这个会爬树的佳人使他感到很好奇。
“我叫杜……”
突然发现“喜燕”这个名字有点土,菱歌有些说不出口,抬头看到天边的一抹红霞,便灵机一动道,“夕颜,杜夕颜。”
“夕颜虽美,却转瞬即逝。”高晹幽幽地叹道。
(以后皆称“夕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