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已来到,就像是做了一个长长的梦一样,当沐一一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仿佛一下子过去了半个世纪一般。
一缕缕阳光,就那样,在她刚刚睁开的眼眸之中绽放出一点点金灿灿的颜色来,让她觉得有些刺痛,却很温暖,哪怕双眼已经被刺痛逼出了一些泪花来。那些熹微的光线,也仿佛是无孔不入一般,一簇簇零零散散,落在了她的身上。
眼前景象恍惚,也伴着她的一阵阵头疼。眼珠在眼眶里面幽幽的转了许久,沐一一真正把眼睛睁开,也才看清楚了自己所处的地方。
出奇的安静。
能听到的,也只有自己的脑袋里传来的嗡嗡的声音,仿佛如无数只蜜蜂在脑海里面飞,也搅的她脑浆都跟着疼。好不容易清醒过来之后,竟发现自己此刻正是平躺在了这个地方。
而头痛欲裂让她真真切切的意识到,自己真的还活着。
可是,仿佛是在潜意识里经受了太久的黑暗,沐一一的心中划过一丝惊恐,竟忽然从床上窜了起来,起身坐起。
这屋子,看起来还算是宽敞,没有什么奢华的装饰,简单的桌椅,床,甚至是连 盖在她身上的被子,花色也都是十分朴素。要说是这屋子里面最显眼的东西,就要数那桌上放着的一身鲜丽的衣服了。
那一身衣服,沐一一是一眼就认了出来!那正是自己以戴罪之身,前往觉浅湖的时候身上穿的那一身。可当那显眼的颜色晃入她双眼的时候,她的眼前,却忽然闪过一张脸来。
精致的眸子,黛色的眉毛,以及那脸上不知道是为了遮掩什么而戴着的面纱,还有那一身与她一模一样的牡丹红色衣裳,那躺在棺材里的女子,她的样子,仿佛就像是被生生烙在了沐一一的脑子里,挥之不去,也频频在眼前晃动。
而自己在眼前变成一片黑暗之前,最后的残影,也正是那女子诡异的脸庞,现在想起来,还让沐一一觉得背鳍发冷,浑身也开始不住颤抖起来。
再瞥见自己身上的衣服,也只不过是平常人家女子的衣服,没有什么奇特和华贵之处,只不过为什么自己一觉醒来会来到这里,且穿上了这么一身衣服,她也就不得而知了。
可正当她疑惑之际,门外却是响起了细碎的脚步声来,那脚步声越来越近,且越近,那步履听起来就越是苍劲,等到那人来到的了门口,却久久也没有进来。
那门外究竟会是何人,沐一一暂且不知道,可一种感觉让她明白,那人很可能就是把她带到这里的人,而且沐一一也意识到,这里,已不再是皇宫了。
就那样,隔着一层门,门内,沐一一坐在床上,心中有些慌乱且胆怯,因为她还不知道那个人是男是女,是好是歹。而门外的傅砚今,手中端着一碗清粥,站在门口处亦是犹豫了起来。
自己深知虽生性风流,可对于那屋子里的女子,却让他始终觉得有种奇怪的感觉,就像是一个孩子无意间捡到了一个漂亮的玩具,可却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将那玩具保留一样,因为那玩具在他看来,始终有些谜团。
一个从棺材里面被就出来的女人,究竟是经历了什么,傅砚今连想都不敢去想。
可站了许久,托盘上的粥,热气已经渐渐消失去了,他才深深的吸 了一口气,确定里面没有声音之后,才轻轻推开了门。
可这人才刚刚走进去,就被一双眼睛钉在了门口了。
没想到里面如此安静,人却早已经醒了过来。
且就那样,用一双仿佛是被灌注了最清澈的泉水一样的眸子,就那样目光柔弱的看着门口的他,让他怔在了原地,不能往前一步。
且下一刻,傅砚今便意识到自己没敲门就擅自进来是一件多么失礼的事情。慌乱之下,便是差点将手里的粥都弄翻了。
“不好意思,在下可真是失礼了,本以为姑娘你还没醒……”傅砚今已经是手忙脚乱,站在门口嘴里嘟囔着。
可是他的到来,却是让沐一一心里一惊!
一开始还疑惑着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把她救了下来,可从头到脚也没有想到竟会是这么一个白面书生!
衣服文质彬彬的样子,面色很白,且白里透红很是俊逸,可谓面若桃花的男子。可此人却是身材高大,且一点也不瘦弱,只不过那一脸腼腆难看的样子,让沐一一顿时觉得十分好笑。
好一个朴质的书生!
可是,若沐一一真的了解傅砚今的本性,便再也不会这么想了。
看傅砚今衣服仓惶的样子,沐一一的嘴角竟是不知不觉挂上了一簇笑意来,那笑容有些疲惫,但是却十分安慰的样子。
她轻轻地摇了摇头,干涩苍白的嘴唇轻轻翕动:“没关系。”
仅仅是几个字而已,却像是给傅砚今喂了一粒定心丹, 让他忐忑不安的心,总算是平静了下来,也顺势回头把门关上,且将手中的清粥放到了桌上。
“姑娘你总算是醒了,从昨夜发现你到现在,也已经快要一整天了,我真担心你要是再不醒来,不被人药死,也先饿死了。”傅砚今衣服很伤脑筋的样子,一边蹙着眉头,一边十分后怕地说道。
可这话在沐一一听来却是一头雾水了!
可脑中却是残像飞掠而过,刹那间,眼前竟是有一戴着轻纱的女子,从棺材中忽然坐起来,然后便是一方丝帕狠狠地捂着了她的口鼻,紧接着沐一一就再也不省人事了。
这突如其来的影响,让沐一一不知不觉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仿佛此时此刻还能够闻得到那一股刺鼻的药味。
“姑娘?姑娘?你怎么了?”
见沐一一失神了好久,站在床边的傅砚今紧张的喊道。
沐一一从回忆着回过神来,便看到了他那慌张是神情来,此时才发现,自己是对于之前的一幕幕太过恐惧,才会忽然想起。
“我没事……只不过,我在想自己是不是早就应该死了……”
那一双眼,仿佛正在这一些绝望,空洞而迷茫地失神着,不知道在看向那里,只是那样直勾勾的看着前面。那涣散的双眸之下,惨白的嘴唇轻轻动着,说着微弱而清晰的话语。
现在的沐一一,美艳依旧,只不过憔悴了许多,那苍白如纸的脸颊上,悄然流下了两行泪水,趁着恍如死人一样的脸。
那女子流下的眼泪里,仿佛承载了太多的情绪,以至于自诩聪明善解人意的傅砚今,都一点也猜不出来那复杂的情绪究竟为何会以这种表情流露出来。
只不过有一点他很确定,这女子的严重,仿佛闪烁一个人影一般,且那个人影,让她爱之入骨,且也恨之入骨。
沐一一如此悲伤的样子,也让傅砚今心中难过。
“姑娘,我不知道你为何会被人活活装进一口棺材里,也不知道你来自哪里,可是如今你已经很安全了,因为这里是卜国,是一个宁静而和平的地方,你之前锁经历的那些,在这里是不会有的。”
傅砚今低声道,声音温柔而明朗,就仿佛她睁开眼的那一瞬间照在她脸上的阳光一样。
“卜国?”沐一一不解道。
“是啊,卜国,你就是在沿洄河的河边被发现的,那可是卜国人心中最圣洁的河,只不过……”
傅砚今说道这里,眼里露出神秘的情绪来。
“只不过什么?”沐一一疑惑道。
见当事人仿佛真的是一无所知的样子,傅砚今只好一脸苦笑。道:“只不过,姑娘你是躺在一口黑棺材里乘风破浪而来,且飘到了沿洄河上,幸好那是晚上,人都被吓跑了,若是在白天,我想你要么会被人奉为神女,要么会被人乱棍打死。”
这傅砚今说话倒是很风趣,虽是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却也让聪明的沐一一大概了解到了是怎么一回事。
沐一一微张开嘴巴,衣服难以置信的样子。硕大的眸子盯着傅砚今,可傅砚今却真的是点点头,以表示自己说的话是真的。
“姑娘,读书人是不说谎的,不过也之后我这么胆子大的人,才会在夜半三更的,从一口棺材里把一个貌美如花的女子带回家来,你说,你我是不是此生有缘?”
傅砚今的话,让沐一一觉得是又好笑又觉得生气,总觉得自己是被一个白面书生,在光天化日之下公然调戏,且这话还说的她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发怒。
只不过听傅砚今这么一说,沐一一才知道,若不是自己真的和傅砚今有些缘分,恐怕自己真的就要顺着河流继续飘下去,然后就像是那书生所说的那样,等天亮之后,要么被奉为神女,要么被人活活打死,要么,也会被饿死。
想着想着,沐一一便又出了神。
“姑娘,能否问姑娘芳名,又来自哪里呢?”
傅砚今的话,就像是一道被施了法的符咒一样,让沐一一的心一瞬间飘回了一个地方。
澜国,有着与她割舍不下的羁绊的地方。而更让她割舍不下的,却是澜国皇宫最深处那个孤单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