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一阵地动山摇过后,结界彻底碎裂,悬浮在丹炉上方的几颗魂珠受到干扰,原本晶莹透亮的明珠瞬间失去了光华,成了灰扑扑的暗灰色珠子。
镜玄气得跳脚,抛去身份上的矜持,冲着西北方破口大骂:“手底下集结一帮人,占上一片地方,还真把自己当将军了!成天稀里糊涂地打来打去,能打出个什么结果来!好好一块宝地被一颗不长眼的炸弹给全毁了!你们这些混蛋,我看你们会有什么好结果!”
晏元清和骄阳两个孩子面面相觑,他们也觉得可惜,这个山坳可是镜玄翻了好几座大山才找到的。他俩虽没有修为,只随着道长在这儿待了十来天,整个魂体从里到外却都好似被洗涤了一遍,身形都凝实了许多。
还有那些魂珠,他俩虽不清楚有什么用,可看镜玄那心疼的样子,想来也是巨大的损失。
镜玄愤懑异常,识海中波浪翻滚,吓得两个孩子瑟缩在荒岛中心一步也不敢挪动,看起来很有几分可怜。
镜玄默念了好几遍清静经,这才勉强平复了心情。
察觉到两个孩子对他的防备,镜玄心里既愧疚,又有些委屈,往日里喜欢口花花的他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安慰这俩个孩子。
师门的传承压在心上让他丝毫不敢懈怠,可以说他这辈子主要的目标就是为了能让师父留给他的东西能传承下去。
他自知自己的资质极低,一心一意地修行了三十多年,如今的修为也不过才练气五层。灵气的枯竭是一个方面,但最主要的原因还在于他的体质有问题。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就好像一个满是孔洞的筛子似的,炼化了不少灵气,但却只有一小部分转化成了灵力,大多数灵气不翼而飞。
小的时候,对于修为的高低,师父从来没有严格要求过他,只让他不要停止修行。离开宗门以后,随着年龄的增长,镜玄对自己的体质有了一定的了解,知道自己在修行一途上很难有太大的发展空间。
再想到师父留给他的传承,心情就很沉重,他实在没有信心担负起让长生门传承下去的责任。
镜玄平日看上去是个不羁的浪子,实则内心里却总有一种惶惶然不知前路的彷徨感。
近几百年来,这方天地间的玄界宗门隐的隐,灭的灭,到了如今,他都没碰见一个真正的玄门后人。就好像,他已经是世上最后一个修行者一般,茫茫海上,四周都是迷雾,只有一方小舟,没有同伴,没有目标,没有方向,始终找不到出路。
镜玄这些年来走了许多地方,每一处都不敢停留太久,他怕停下来被那种无处不在的孤寂所包围。
在灵气枯竭的这方天地,他们长生门倒没有像其他宗门一样断了传承。镜玄自婴儿起便在宗门里了,从不去打听其他宗门的修炼法门和灵气来源。师父给他魂珠,他便从中抽取灵气来修炼,从没想过那魂珠是怎么来的。
也是从师父那里得到了炼制魂珠的功法,他才知道一直用以修炼的魂珠竟是用这样阴邪的炼制方法得到的。
大概是从灵气有了消散的迹象开始,不少宗门就开始到处寻找灵蕴宝地设下结界做成小秘境隐了起来,也有几个大能为了宗门耗费了全部修为将徒子徒孙送离了这方天地,但更多的宗门直接断了传承。
长生门作为玄门大宗自然也不甘就此消亡,几位先辈费劲心思,耗费了上百年竟让他们创出了一套将魂魄中的魂力转化成灵气的功法!
他们将这个功法取名为炼魂。单听这名字就阴邪得很,过程更是残忍。他们在丹炉上刻下阵法,将收集到的魂魄投入丹炉之中,经过阵法和丹火的淬炼,凝结成魂珠,修炼的时候直接从魂珠中抽取灵气即可。
用炼魂功法炼制出来的魂珠根据灵气的纯净程度可分为上品、中品、下品三阶。一颗上品魂珠内蕴含的灵气堪比一颗极品灵石中灵气的储量,但要炼制出一颗魂珠,至少需要上百条完整魂魄。
最开始的时候,先辈们是去阴地里收集魂魄来炼制魂珠的。但后来,有些人急功近利,竟然打起了抽取修士魂力的主意;更有些丧心病狂的人为了炼制魂珠甚至不惜屠城,拘来上万无辜百姓的生魂来炼制魂珠。
长生门的修士虽然凭此功法得以继续修行,但却因此沾染了无数业障,大多数人甚至生出心魔,修行路断绝,难以善终。
镜玄的师祖眼见着长辈们一个个都没个好结果,有些先辈更是因此功法魂飞魄散。待他做了掌门人后便想将这门功法毁去,却被自己的小徒弟道衍劝阻了下来。
道衍自小天资非凡,又是单水灵根,即使在这灵气几乎枯竭的世界里,单靠着宗门里发下来的魂珠,也在不到二十五岁的年纪便筑基成功了。
此后七年间,道衍将全部心思都投注在了炼魂功法上。经过上万次失败,终是将这门功法完善了许多。
他将功法中用到的上百个繁杂的阵法简化到了二十个,并将这二十个阵法捆绑在一起绘制在阵法盘上,炼魂的时候只需将一颗下品魂珠嵌入阵法盘,便能启动阵法。
且,这个阵法盘只能炼制那些无意识的残魂碎片,以及罪孽深重的恶鬼恶灵,彻底断了后人抽取生魂来炼制的可能。
经道衍完善过的炼魂功法对于丹炉丹火的要求也下降了不少,不再需要上品丹炉和天地异火也能炼制出上品魂珠。
这方天地运转了几十亿年,天地间的恶鬼残魂何其多,只要认真探寻,总能收集到足够多的残魂碎片来炼制魂珠。
天道运转,有枯有荣,该是玄门道术消亡的时候,却被道衍硬生生挣扎出了一条不违天道的长生路。但,也或许正是因此破了天机,他不过二十八岁便白了头。
一天,道衍将镜玄带到后山,将一个荷包系在小孩的脖颈上,用力地抱了抱他,随后便用后山的传送阵法将他送离了长生门。
那天正是镜玄九岁的生辰日,也是九年前道衍捡到他的日子。
镜玄是道衍一次外出历练时捡的弃婴,他是师父一手养大的,道衍这个师父在他心里是父亲般的存在,一朝与师父分别,镜玄难过了好长时间。但他在宗门里无忧无虑地生活了九年,从没有离开过宗门一步,连宗门的位置都不清楚,更别提回去看看师父了。
这些年他走了很多地方,始终找不到回长生门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