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一点一点的过去了,甚至来不及抓住他的尾巴,唱晚有些怅惘的看着那些立在水面上的残荷:“荷叶已无擎雨盖,残菊犹有傲霜枝,一年好景君须记···”她喃喃的背着唐诗,心中一片空荡荡的。
不知道缺了什么,不知道少了什么,心里,就好像这荷塘,虽然是慢慢的,可都是乱乱的···
前几天七夕乞巧节,鱼儿请她去贾府,她不喜欢那些小姐们,甚至讨厌她们,又虚伪又做作,说话嗲声嗲气的,可是还是讲话绵里藏针,多是拐着弯子讽刺她,真讨厌!
站的腿有点酸,干脆蹲下来,唱晚将下巴托在膝盖上,直着眼睛瞪着湖面,原来这就是上流社会,穿着绫罗绸缎,讲话云里雾里,时刻高度警惕,给人一刀或者挨一刀。
“这就是有钱人的世界吗?”唱晚皱着眉,那么姐姐以后,岂不是更惨?
“晚儿?”谁,谁在喊她?回头,是一身白衣的子郁:“我找你,你姐姐说你在这儿。”
唱晚冲着他一乐:“站那么远做什么啊,过来坐坐啊!”她很大方的拍了拍身边的草地,子郁听话的走过去并坐下来,丝毫不在意身上的白衣被草地沾染:“你在看什么?”
“荷叶···”唱晚乖乖的回答,她眨了眨眼睛,很认真的补充道:“最喜欢这里的荷叶了。”
“你,还在为那天的事情不高兴吗?”子郁扭头看着那个情绪不高的小丫头:“不好意思,是玉儿太离谱了。”也许,这就是玉儿的目的吧,假借他人之手,让晚儿退步。
唱晚眼色迷离,却仍是很努力的想要解释:“不是啦不是啦!”她使劲的摇着手:“玉儿姐姐是一番好意,是晚儿太笨了,连端茶都端不好,还跌了一跤···”她猛然捂住嘴巴,糟了,答应玉儿姐姐不说出来的,她偷瞄一眼子郁,可不可以假装她没说啊。
子郁皱起眉:“你还摔倒了?”为什么玉儿没有跟他说,难道···“你伤到哪里了?”
唱晚吐了吐舌头一副心虚的模样:“嘿嘿···”子郁好聪明,一猜就中,不过玉儿姐姐更聪明,所以后来才会让她保密的吧。
子郁松了口气:“那就好,晚儿以后不要跟那些小姐们见面好了,她们都被骄纵坏了。”
唱晚只是抿着嘴笑不说话,她将目光重新调回到和面上,粼粼的湖面上阳光碎成金,大姐说以后再也不许她去找玉儿姐,也许她跟子郁来往,她眨眨眼,不知在想什么。
子郁偏着头,看着近在咫尺的唱晚,她暗金的好像这河畔的垂柳,她的身影和周围的数目一起融进那浅浅的江南水色之中,渐渐的,夕阳下,她变得遥远起来。
从来,他就没有觉得自己很接近过她,只是现在,这种遥远而落寞的感觉在她身上,似乎是第一次见到,脆弱的,不堪一击。
“如果,这个世界上如果有如果这样一种果子就好了。”唱晚忽然笑声的说了一声:“如果,且都可以说如果,那么,将是多好。”站起身,连声再见都没有对子郁说,她便直直的朝堤岸走去。
因为知道了,不会再见,所以才不说再见的。
子郁也站起来,他不甚明白,什么叫做如果有如果?晚儿说的是什么意思啊,为什么他不懂,好像全世界都在说着他听不懂的话,是他离开这个世界,还是这个世界绕开了他?
唱晚在大堤上走着,忽然看见一个人,罗裳的少女就那样倔强的盯着她:“他是我的,谁也不许跟我抢!”否则,她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对着她,唱晚皱起眉,她很想说,他是谁,我为什么要跟你抢,可是话到嘴边,却什么也说不下去,只能讷讷的说了句:“我···”我什么,她也很想知道。
“我们不是朋友,因为一个男人,我们永远不可能成为朋友!”贾玉儿却是看清了唱晚的问题,于是很干脆的回答:“我接近你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让你退缩,让你再也不想出现在我们面前!”
竟然是,这样···唱晚在玉儿的咄咄逼人之下有些退缩,她垂下眼睑,呆呆的回了一句:“哦。”她不知道现在应该说什么,能说什么,她,很乱。
玉儿骄傲的转过身,仿佛连一眼都不想看她,这样不堪一击的对手,她是不会放在心上的,她知道她的罩门在哪里,她知道她的脆弱在哪里,所以就算没有曹子郁这个男人夹在里面,她也不会喜欢她的,最讨厌,没有能力的女人。
唱晚盯着玉儿的背影看了许久,然后才后知后觉的回头,不知道,他都听到了多少。
“你在意她的话吗?”子郁走到她身边,小声的问道,眼色,温柔。
唱晚很努力的想了想,然后才抬起头,轻轻的摇了三下。第一下,他的脸上是了然,第二下,是落寞,到了第三下,他的眼色如琉璃。
他弯下腰,对着唱晚的耳朵小声的说道:“其实,我是真的真的很喜欢你。”如果我不是曹子郁,你不是年唱晚,我会更加的喜欢你,拼了命也要喜欢的喜欢。可是,我是曹子郁,而你又是年唱晚,所以,我不喜欢你,一丝,一点一滴也不应该喜欢你。
唱晚的脸上依然是一副似懂非懂的表情,她想了很久,也不明白子郁的意思,只是脑海里忽然就想起大姐的嘱咐,她咂咂嘴,没有将心里的疑惑说出来。
大堤空余柳,寂寞长烟驱云里,夕阳渐少。
长长的大堤上,已经没有旁人了,不论是贾玉儿还是曹子郁,谁都没有,空空荡荡的路上只有她一个人,然后就是斜柳成风。
唱晚盯着那没有温度的残阳看了很久,久到,连风都以为她是一株柳树,于是打着哨子来撩拨她的长发。
玉儿和子郁的婚礼,唱晚终究还是没有去成,因为就在中秋的前几天京城里忽然来了人,说是少爷让她们提前进京,这样婚礼准备就不会那么仓促了。
那场婚礼,是唱晚到了京城之后才听说的,那是一场及其奢侈的婚礼,曹家连续三天的流水席,宴请天下所有人,就连皇上都亲笔御赐一个“百年好合”的匾额过去。
唱晚在听别人说这件事的时候,四爷也在,他很奇怪的拧着眉头,原来就很冷漠的脸上此时更加的严肃可怕,唱晚低着头,看着自己的绣鞋,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