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的青城天气依旧不是太好,貌似几天的阴雨都没有等到太阳挂起,学生们打着油纸伞踏着满是泥泞的脚步兴冲冲的跑进教室,一点也不会被满天乌云影响心情,这可能也是九儒先生唯一羡慕孩子的地方了。
九儒先生站在讲台上,静静地看着每一个孩子落座于课桌,待到最后一名学生拿起书本,九儒先生方才移动脚步,一手捧起了书,目光扫过,淡然道:“这节课,我们讲离元子的《行者杀》。”
“离元子生于元武一十三年,于元武七十四年离世,距今一千三百年,此人一生杀伐果断,眼里容不得半点邪妄,行万里路,杀万千人,这便是他的道。”
“于元武七十四年被友人毒杀,终其一生也没能杀尽天下恶人,反倒死于阴谋诡计,不可谓不可惜。”
……
今天的青城有了一些新面孔。
卖伞的店家看着门外的黑衣众人,又看了眼钱柜里刚放进去的一锭金子,心里非但不觉得开心,反而有些慌乱,隐隐觉得有大事发生,毕竟这些年来除了九儒先生之外并没有人进过青城,尤其来了那么多的人,腰间还都配有宝剑。
像这样的人还有着好几波,他们身披蓑衣走于羊肠小道,看着路径应是直奔离舟书院,雨水滴答落下,顺着蓑衣缓缓滴到腰间配剑,隐约有剑鸣声响起。
……
“书中说,行于山水间,见猛虎巨鳄食弱小之兽并无意相救,此乃自然之规则,行于市井之中,见富商恶官欺市井小人却要一剑斩杀,却是为何?”
“因为这不是自然规则。”
“因为离元子前辈见不得仗势欺人。”
……
五花八门的答案从学生们口中说出,九儒先生只是笑笑,他很喜欢这些孩子的想法,跳脱出了课本,遵循了内心。
“你来说说呢,李承风。”
“学生觉得,猛虎巨鳄食弱小之兽是应该的,如果不吃,饿死的便是自己。而达官贵人却不应欺负市井小民,因为这并不必要,所以离元子前辈才说要杀。”
九儒先生摇了摇头:“说对了一半。”
“并不是因为他们不应该,就要杀,只是因为一个简单的道理,他们也是人,如果只因为你更有势便要去欺辱他人,那你便不配当人,这便是离元子的理由。”
学生们似懂非懂的点头。
……
窗外的雨下的更大了,离舟书院也在阵阵读书声中被包围了。
几波人聚到了一起,为首的六个蒙面人互相点了点头,其中一名黑衣人说道:“在座的各位想必都已做好了死的打算,今日之事无论如何不可让外界知道!”
另外几名黑衣人都附和点头,剩下的人仿佛没有感情,他们以这六人为首,无论此事成功还是失败,他们都要死,这便是死士。
“开始吧。”
话语间,四十八人分居六方,将书院团团围住。
“六道无极剑阵!天门!开!”
刹那间,淡蓝色的光幕凭空出现,将书院及外界分割成两个世界,仔细看去,光幕竟是由万千剑气汇聚而成。屏障的顶端将雨水全部吸收,瞬间乌云退散,阳光洒落在每一寸土地,除了书院!
光幕顶端的漩涡逐渐变大,慢慢的,一扇门出现了,剑气在门上切割下一道道剑印,剑气仿若凝实,那扇门,就要打开!
书院内。
孩子们并不知晓一切,只是觉得天晴了罢了,有的孩子已经讨论好下了学要去哪里玩。
九儒先生一手背于身后,一手捧书,缓缓念道:“生死一瞬,由己而定,若非世道,吾又怎会持剑行万里,斩万人?”
“剑之一字,亦正亦邪,有别的是持剑的手,持剑的人。”
“行得正坐得端为何要死?恶贯满盈又为何不杀?”
“既无人做刽子手,吾可接下杀孽,替天行道!”
一道天光落下,如一把巨剑一般刺向天门,光幕瞬间变淡,天门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龟裂开来。
“圣人开阳剑?!所有人,做好死的准备!以精血灌之!让所有人陪葬!”
“百死剑诀!死门!开!把血肉都给我吸干!”
只是一瞬间,四十八人体内鲜血被以血雾的方式吸去,天上那道剑门也被染红,仿佛吞噬万物的巨口,将一切可吸食的活物尽数吸去,自光幕的边界开始,内外的花草树木逐渐干枯,只是一瞬间便没了生机!而那六方四十八人,更是五官冒血,一半人已经死去!他们接到的命令就是这样,成功也要自杀,死了便死了,这世界本就没人知晓他们这些死士的存在。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可人更加不堪,将弱小之人当作比狗都不如!吾只一剑,自极北杀至极南,于杀中取道,亦取之有道!未杀一个不该杀之人,也从未放过我见过的任何一个该杀之人!”
“留书于此,望后人不需取吾之道,也望后人替吾欣赏盛世。自此,烟消云散。离元子留。”
烟消云散四字一出,仿佛勾动了天地奥义,瞬间天雷滚滚,九雷齐出,在常人眼中也只是一瞬间的事,就如同晴空霹雳,也只是一声巨响罢了。
九道天雷如同天龙,自空中汇聚成一体,正直劈向血门!
“轰隆隆!”
一声雷鸣之后,一切归于平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光幕不见了,血门消失了,而枯萎的植物竟然也都生机勃勃!放眼望去,哪还有那四十八名黑衣人的身影,全都在天雷过后,烟消云散。
书院内,孩子们被突然出现的天雷惊了一下,睡觉的铁山更是被吓得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在众人的大笑声以及九儒先生吃人的眼神中尴尬的坐了下来,只是感觉梦中的鸡腿飞走了有些可惜。
“离元子前辈的《行者杀》主要讲述了他一生游历四方惩奸除恶的经历,也标明了他心中的杀道,虽说血腥,但也确实短暂的有效。”
李承风举起了手:“先生,外面的世界是不是如离元子前辈所愿,不需要再证杀道呢?”
九儒先生闻言一怔,看了下窗外,那些花儿在阳光照射下显得娇艳欲滴:“大概吧。”
远远的,站在山顶上的欧阳靖看着离舟书院的位置,感受到腰间寒铁剑的颤抖,他心里清楚,这短暂的明媚只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