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格外的炎热,一位少年走在林间,不时擦拭额头的汗水,嘴里念叨着天热难耐。
正走着,前方忽然闪出一壮汉来,拦住了少年的去路。少年躲闪不及,慌忙间问道:“你是何人?”
“这位小兄弟长得面善,可否借些银子花花。”那大汉不急不慢地从腰后掏出把短刀来,虎视眈眈地看着少年。
少年自觉不妙,本想着再走几里路就能到了城里了,没想到路上碰到个劫匪。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难道今日就得命丧于此?
“阁下恕罪,我本是前去京都赶赴科考的,身上除了衣物之用没有多余的钱财了。能否体谅一下,放在下过去,日后定会加倍奉还。”少年微微行礼,心里祈祷这壮汉通情达理,不然自己马上撒腿就跑。
那壮汉不语,直勾勾的看着少年,不紧不慢地晃悠着短刀。少年不敢正视他的眼睛,后背早已被汗湿透,心里开始倒数准备溜了。
看这穷酸样就没多少钱,今天又得空手回家了。壮汉心里暗叫倒霉,脸上倒是笑逐颜开,说道:“我虽然是个歹徒,但我也是有原则的。像你这种独自去考取功名的人我就从来不劫。”
那大汉自顾自的说了一通,忽然觉得气氛有些尴尬,挠挠自己拉碴的胡子,说道:“家有一弟也是今年科考,不如你随我回家里说与你们认识,之后可结伴前去,如何?”
少年刚还庆幸自己随口一说的理由有效,不用跟这歹徒赛跑,心里稍微轻松了点。又听到这壮汉要带他去他家,又紧张起来。这是什么意思?把我带回家养肥来杀吗?还有什么刚好也去科考的弟弟,莫不是他刚编的吧?看这壮汉的模样,少年怎么也不相信他有个能过会试的弟弟。要说他家有个喜欢吃人的弟弟还更有可信度吧?
那壮汉见少年犹豫,说道:“怎的?莫不是看不起我?看不起就把身上的钱同衣服通通留下”。
少年没办法,只能连忙答应。是死是活,走一遭便知了。
壮汉收起短刀,提着一筐梨便给少年带路。“我今天本是想进城卖梨,回来在这林间赚点外快的,可惜运气不好啊。梨没卖多少,等半天也只等到你个穷酸读书人。”
该说的运气不好的是我吧?这种破事都能碰上。少年心里默默吐槽,但也不敢表现出来,只能频频点头,嘴里应和道:“确实是运气不好”。
“若是以前,我就放你走了。不过刚好我弟也要去科考,他没怎么出过远门,正好让你俩认识,路上好有个照应。”壮汉继续说着,顺手从框里拿了个梨吃了起来。
少年一惊,心想这货不会还真有个读书的弟弟。这也太离谱了吧?他不禁揣测这壮汉的爹娘是怎么教育出来的一个闲的没事就抢劫的哥哥和一个能考中会试即将进京的弟弟。
不知走了多久,这二人到了壮汉的家——城郊外的一间茅屋。推开栅栏门进去,从屋里走出一人。面容俊秀,看着跟少年差不多年纪。
壮汉便向少年介绍道:“刚刚忘了说了,我叫管虎,这位是我弟弟管文。”转头又对管文说:“这位是我在路上结识的和你一样前去京城赶考的读书人,叫温,温什么来着?”
什么结识?明明是你把我绑来的好吧!少年心里吐槽,向管文行礼道:“在下温怀南”。
没错,这位少年正是来自安城,已考完乡试即将前往京城应试的温怀南。此时的他已经十六岁了,距离温之隐的消失已经过了五年。为了寻找兄长的下落,他必须重新走过温之隐当年走过的路,寻找一切蛛丝马迹。
但他其实还有另外一个目的,那就是证明温之隐的清白。那年父亲回来后不久,温之隐考试内作弊,后因羞耻失踪的消息就在安城传播开来。虽然没人当着温家人的面说起,但温怀南时不时能听到别人的闲言碎语。那些人也不在乎是真是假,他们想看到的,就是那个无数人称赞的温之隐跌落神坛。
那时的温怀南听到他人的讥讽,都会怒不可遏地反驳回去。但五年时间过去,其他人早已不再谈论这件事,好像温之隐真的从世上消失了一般。只有温怀南把所有事埋在心底,他一直相信温之隐没有作弊,他的不告而别一定是有其他原因。但他需要证明,他的想法是对的。
如今温怀南本按着计划顺利的进行,他比以前更认真地读书,就是为了能够进京参加科举考试。结果没想到在路上碰到了做着发财梦的管虎,只能被他带到了家里。
“你们读书人之间聊聊吧,我先去把菜洗了,等会一起吃个饭。”管虎说完便去忙了。
“我哥没有吓到你吧?” 管文看着一脸懵的温怀南,笑问道。
温怀南逐渐缓过神来,感觉一切像是做梦一般。他低声说道:“他真是你哥吗?为啥你们差别这么大,我还以为你也是被他绑来的呢。”
管文大笑道:“我就说他怎么会与你结识,原来如此。你别看他长的粗壮,平时只是做些小买卖,抢劫也是不抢穷人的。”
这管虎还真是个有原则的强盗……温怀南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庆幸。他环视这略显破旧的茅屋,好像没有其他人住在这的痕迹,问道:“就你们两个住在这吗?你爹娘呢?”
“我爹在我出生前就死了。我五岁那年,家乡发大水,我娘为了救我哥和我被冲走了。我和我哥落难逃到了这里,被这茅屋原来住的老人所收养。前几年家里进了强盗,老人被杀,仅剩一点钱财也被抢走了,我和我哥躲在床板里才幸免于难。”管文缓缓道来,平静的样子像是在讲别人的故事。
温怀南听完,一时无言,自己的生活比他们好了太多,难以想象他们是如何生存下来的。
“所幸这后山上有片梨树林,平时生活之用,都几乎是卖梨所得。”
不是还有抢来的钱吗……温怀南在心里嘀咕。
管文像是看出了他的心思,叹口气,说道:“近年来赋税沉重,百姓多是负担不起。卖梨所得,更难以维持家用,我哥试过各种赚钱的法子,最后才不得不在路上抢劫。不过他从未出手伤人,平时也只是劫那些富人。”
温怀南也不知该说些什么。赋税加重,他略有耳闻,一路走来也看到不少官兵强制收税时的场景。
“饭好了,你俩快来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