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男子的脸,卿画只觉眼眶中忽然掉下一行泪来。
滴答,好像在黑夜里翻滚。
是她的沐云远,是他……
“是你吗?云远,你回来了?”
沐云远脸上带着浅浅的微笑,他将一直纤长的手伸入栏杆缝隙之中,卿画走来与他相握,却感觉他的手那样冰冷。
沐云远眉间是淡淡愁绪,他抬起手指抚上卿画的脸颊,眼中是止不住的心疼。
“是,云远回来了,可是却看到妻主被关在这种地方,您是万金之躯啊,是九天翱翔的凤凰,怎么能受这样的苦楚?”
其实卿画并不觉得有什么,她是自愿入天牢的,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走到暗处,以退为进。
既然她是做储君的人,这点苦,也不算什么。
“没关系的,云远,我已经让父君去查探了,很快就会抓到幕后之人。”
沐云远将手抽了回来,他侧过身道:“此人一定是后宫之人,而且是几位皇女的父亲,否则他不会有这么大的胆量,妻主,就算你抓到了那个人,你也无法处置此人。”
“我也知道,他派出来的人必定是亲信,不会轻易供出他来。”
沐云远脸上依旧是温和的,可是声音却变得有些沉重。
“既然是后宫侍君,几位皇女的父君当中,最有可能诬陷你的,想必就是荣宠一身的皇贵君,此事就算查出来,也不过是降一降位分。”
“而且我也怀疑,猎场上,我遭遇了刺杀也与他有关,毕竟除了二皇女,其他两个姐妹应该不会害我。”卿画本是这样一提,没想到沐云远忽然转身过来。
他的眼中是一反常态的恨意,就连声音也冷了下来。
“他这样伤害妻主,就不应该让他活着,伤我妻主的人,云远一定不会放过他。”
卿画见他的脸色很是不对劲,他的眼眶发红,而一只手紧握在腰间,似乎用了很大力气。
在黑暗里,他像是要控制不住嗜血的狼,这一点也不像他,卿画甚至觉得有些可怕。
云远是经历什么吗?怎么有点和:以前不一样了?
“你要做什么?云远,千万不要为了我去冒险。”
沐云远嘴角一扬,看向她时,声音又变得温和柔弱。
“妻主放心,云远这次回来,就能永远跟妻主在一起了,妻主会是万人之上的王,也是云远唯一的王!”
沐云远走后,卿画越发觉得他有点奇怪。
但又不知道哪里奇怪。
直到太阳升起,几位狱卒拿着钥匙走了过来,并打开了牢门。
“五皇女殿下,女帝口令,您被无罪释放了,赶紧去卧凤阁谢主隆恩吧!”
这样说来,事情一定是查清楚了?
卿画一路到了卧凤阁,一进大厅,便见到一屋子的人。
女帝、陈贵君、皇贵君、还有几个侍从,以及二皇女。
几人见到卿画,每个人脸上都呈现出不同的表情。
卿画走上前去,对着女帝一拜:“母皇万安,儿臣给您请安了。”
女帝摆手道:“好了,今日叫你前来,就是想查清楚凶杀案的真相,先不用多礼。”
陈贵君望向最中央跪着的那个女侍从道:“死到临头,还想为你主子撇清关系,说!是不是皇贵君让你这么做的!”
侍从还没说话,一边的皇贵君便抢先一步。
“本宫可从未有加害她人之心,这奴婢不听话,本宫也没办法啊!”
卿画这才看清楚了这位皇贵君,他向来不喜去热闹的场合,养尊处优惯了,也不喜与人交往,这是她见这个人。
皇贵君是贵族风家的掌上明珠,名风翩跹,擅舞而通音律,冲冠六宫,她这位母皇将他宠得像是不便示人的宝贝一般,好像被人看上一眼都舍不得。
那侍从也呼喊着趴在地上求饶,她的中指略长,而且指甲极短,似刻意修剪过。
“各位贵人饶命啊!奴婢也是一时鬼迷心窍,看到那男子忽然激发了兽欲,奴婢罪该万死,此时与皇贵君主子无关啊!”
卿画气得差点就想一脚踹在那侍从身上,但碍于面子忍住了。
“你这臭奴婢,自己杀了人也就罢了,怎么还敢诬陷于我?!母皇,依儿臣看,她没有那么大的胆子,既然她是皇贵君宫里的,必定脱不了干系。”
二皇女不想看到自己的父君被怨怼,此时已是坐不住。
她推了推车轮,到了卿画面前,质问道:
“凶手是找到了,但是你的钗子怎么解释?你不要平白冤枉我父君,你自己心里没鬼,当日又怎么会在猎场上失踪?”
“因为有人要杀我,他不想我做储君!就这么简单,至于钗子,我也不知道,有人要陷害我,拿了我的东西放到受害者身上,我有什么办法?二皇妹,你分明是想避重就轻!”
卿画这次,也不想在放过这些人了,她不希望再被皇贵君的人刺杀一次。
二皇女张了张口,愣了一下,突然不知该如何言语了。
陈贵君见事情僵持,慌忙跪在女帝脚下,期期艾艾哭了起来。
“陛下啊……您一定要为女儿做主啊!有人要害她,您可不能姑息啊!”
女帝嘴角一撇,叹了口气,只觉得膝下那人吵闹,头又开始隐隐作痛。
“皇贵君,朕不管此事是否与你有关,但这人是你宫里的,你难辞其咎,来人,将这奴婢拖下去乱棍打死,皇贵君失职,降为君位!”
随着那侍从被拖下去,最后被打得惨痛,皇贵君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惧色。
他对着女帝一拜,声音也哽咽起来。
“陛下,臣侍知错了!求陛下莫为臣侍生气,臣侍心中有愧。”
女帝对皇贵君算是仁至义尽,发生这件事之后,她也对他失望至极。
男子总是话说得好听,做事时都是不动脑子,女帝已经看惯了这后宫的斗争,哪里不清楚这皇贵君的心思,他只不过是想争一口气罢了,再往上一点,就是一国凤后,又怎么不会想争取一点呢?
“行了,都退下吧,朕看着你们这些人就烦,整天斗来争去,没个清净,滚,都给朕滚!”
女帝发了火,桌上的东西全都掀开了,一屋子的人都吓得不轻。
几人拜了一拜,都逃也似得离开卧凤阁。
卿画也不想站在那儿惹得母皇不快了,母皇本就生命垂危,还要管这些自相残杀的事,换做谁也不会高兴的。
二皇女远远被人推着,但她还是转头看向了卿画。
她的眼神淡然了很多,却全是疏离和陌生。
卿画看了她一眼,也没在说什么,她也不想说了,身在皇家,姐妹情也来得凉薄,很容易就会生出嫌隙,最后鱼死网破,她也不怪二皇女,怪只怪这个世道残酷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