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画很清楚现在的局势,就算谷洲城破,母皇还是会派兵过来夺回,战争永远不会停止,她们是撑不住的。
“上官公子,上一个时代已经过去了,西北军是不可能胜利强大的天璃的,再这样下也只会徒增杀戮,我希望你可以劝她们投降,这也是为了能让更多人活下去啊,上官余,你相信我,只有这样,大家都能活,否则,所有人,包括你,都会死的。”
上官余想过很多次,他们相见后会是怎么样的,她也许会逼着他劝降,又或者是直接将他打晕然后逼军队投降。
但她没有,她的眼中没有对叛军的轻视,只有对生命的同等尊重,他想起玉面公子对他说过的——“五皇女眼里没有仇恨和杀戮,只要你肯救她,她或许会放过所有人。”
上官余看着她,突然拉住她的手,满怀着期许和希望。
“五皇女殿下,不是我不愿意劝降,而是只要有郭阎在,她们就不会投降的,现在还不是最好的时机,我们还有三万人马,对于郭阎而言,我们还能拼一次,实际上与我而言已经毫无意义了,但我相信你,因为你救过我,一直以来,我好好活着,就是为了一件事,我想请您帮我。”
上官余是与世无争的,只可惜生在乱世,身不由己,卿画很同情他,也同样希望他能有一个好的结局。
“凤后有什么事,尽管说,只要我能做到的。”
上官余转身望向天边,手指抚摸了一块白玉。
他目光中是温情如月,仿佛他看到的并不是一件死物,而是一位铭心刻骨的故人。
他念了一句:“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恨别不同时,日日与君好……”
说罢,一滴眼泪落在玉佩上。
那首诗从他口中念出总是悲凉,沧海桑田,总有一个人会足够剩下的思念一生。
卿画以为他是想要自由,又或者衣食无忧,只要他肯劝降,金银财宝还是其他的什么,她都可以给,而且说到做到。
上官余一转身,却是向卿画跪了下来。
他这一跪,卿画便知道,他所求之物,并不简单。
“你别这样,快快起来吧。”
“不。”上官余望着卿画,双手握在胸前。
“殿下,其实上次我冒险,是为了打听先帝墓陵的位置,我上京遇到了阻碍,一路逃亡到锦田县,我想带着先帝陛下的骨灰离开,可我最终没有找到,结果还被官府的人追踪,幸好我遇到你和若医仙,不然我就真的活不下去了。”
先帝墓葬的位置是在京都,但是当初先帝兵败,被挂在城门之上暴尸三日才入土为安,母皇到底有没有将她放进皇帝墓还不一定。
卿画并不清楚当年兵乱的具体情况,但她很清楚母皇对先帝的仇恨,先帝是暴君,为天下人所唾弃,母皇起义是奉承民心,是众人推举,而先帝会是什么下场没有人会在意。
母皇也曾征战沙场,却换来先帝猜忌,几番生死,她恨不夺位之后将先帝碎尸万段,而先帝的骸骨能不能找到还另说。
卿画将上官余拉起来,她看着他像是将先帝当成了活下去的唯一理由,要是她不肯答应,他肯定不会劝降的。
“好,我答应你,我回去后就会打听先帝遗骨,回京之后,我亲自去找,但在这之前,你要留着你的命等我。”
上官余看卿画答应了,脸上才露出了笑意,他点点头,朝卿画一拜。
“多谢五皇女,要是我能找到她,那此生就再无遗憾了。”
在万民眼中,她是残暴的君王,但在他心里,她是最爱自己的人,要是没有她,他这辈子都不会体会什么是幸福。
她在临死前,倒在满地的血迹里,他还记得她说,她想去看故乡的桂花林,他想带她回到她以前的封地,一个遥远却不必终日惶恐的地方。
卿画正准备上马车回去,结果步子还没站稳,一道人影突然从树上翻下来,差点把她吓得摔下去。
有人飞过来将她拦腰抱起。
是熟悉的触感,熟悉的气息。
卿画望着那一双魅惑的眼眸,有瞬间的失神。
她冲面前的人笑了笑。
“玉面公子,好玩吗?”
玉面公子勾起唇角道:“你是说你自己吗?”
两人默契般很快站稳,顺便隔开一段安全的距离。
上官余走过来,他看向玉面公子的表情很严肃。
“玉面公子,我已经答应帮你救五皇女出来,你不要忘了答应我的事。”
玉面公子慢慢走近他,“放心,有我在的军队会胜利,有我在的五皇女会成功坐上大位。”
卿画:“那要是,我不想做皇帝呢?玉面公子,你以为你是谁啊?”
她最讨厌随意安排别人命运的人。
玉面公子转过身来,面无表情。“我又救了你一次,这就是你对救命恩人的态度吗?”
“哦,你指的是抓住我,然后放了我,然后在抓住我?”
卿画心里有些发笑,她被人这样玩,却不觉得生气,只是有点讨厌罢了。
她讨厌玉面公子这个人,甚至只想对他“忘恩负义”。
“……”
玉面公子没有说话,眼睛一直看着上官余。
玉面公子用折扇拍了拍上官余的肩膀,挑了挑眉。
卿画见这两个男人还要说一会话,也自己上了马车里。
玉面公子:“上官凤后,她可有劝你啊?”
上官余坦然:“我已经答应劝降。”
很好,他果然没看错这个女人啊,擅于用心,而不是采用逼迫的手段,能投降就好,那样的话,天璃的军队受了重击,而且又会感激五皇女,何乐不为呢。
六位皇女夺嫡,是一场好戏,他要看的,就是这场好戏啊,谁坐皇帝自然是有区别的,找一个人畜无害的成为储君,他才更加乐意为她效劳。
“做得好啊,那东西呢?”
上官余从斗篷的口袋里拿出一个手掌大小的方正东西,东西用黄布抱着。
“你要答应我,辅佐五皇女,平定天下,让天下再无战乱,你一定要答应我。”
玉面公子还未回答,卿画在车厢内已经等不及,她掀开布帘到:“要不我还是自己骑马回去好了,两个大男人磨磨唧唧,在等下去,我就被追兵乱刀砍死了。”
这马车也配了一个车夫,奈何这车夫看样子也是听玉面公子的,他不走,车也不走。
玉面公子拍了拍上官余的肩膀一笑道:“我不必答应你,你也会知道,我们五皇女杀只鸡都不敢的。”
玉面公子上了马车,马车行驶后,他撑着脸看着卿画。
卿画一言不发,望着窗外的景色,有意想跟他划清界限。
“怎么了,生我气?”
卿画放下窗帘,“你做了这么多,可别告诉我你只是想和前朝凤后叙叙旧?”
他眉眼带着笑,而那样的笑里,夹杂着太多她看不清的东西。
“我承认,我确实是西北叛军的人,也是我用计逼你姑姑进入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