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的那么多话,在云长留耳中自动归结为一句,师尊要回来了。
夜里,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抑制不住的激动和欣喜悄然滋长,内心的思念和渴望即将破土而出。
姐姐啊……
他右手张开,慢慢印上胸口,口中喃喃着。
“你听,这里跳得很快,是因为你啊……”
他轻轻闭上眼睛,一片黑暗。万籁俱静,空荡的房间中回荡着他的低语声。
姐姐,我想你了,很想很想……
想你的音容相貌,想你的一笑一闹,想你慵懒的模样,哪里都想,想你的一切。
……
三日后。
今日的雪,似乎格外地大,赤红重檐上白雪覆盖,枝丫挂满晶莹剔透。
只有通往首殿中的路,从满地白雪中劈出一条大道,畅通无阻。
她一步步走上来,就像八年前那样,她向他走来。
他有些恍然,记挂了八年的人,像梦一般,出现在他眼前。
漫天飞雪轻舞,似乎是想要亲吻她圣洁美丽的眉眼,只是还未曾如愿,便随风消逝于半空。
向来严肃的首殿因两位仙尊的喜事也添了绯色红绫,喜庆得紧。
云长留站在一片红海中,看着落落飞雪中的她。
他心下一紧,他们,就好像在两个世界,纯洁的白,靡丽的赤,再怎么将就也无法相融。
心下凌乱无比,他再也等不了,冲过去,奔向她。
不顾白茫茫的雪模糊了双眼,他只想快点到她身边。
他生怕这是一场梦,大梦初醒,空留一人。只有在她身边,他才知道自己是真真切切地存在着。
咫尺之遥,他不得不停住脚步。
克制而又守礼。是宗门的首徒,也是天下人眼中的云公子。
他就那样单膝跪下,抬头看她,炙热的眼神似乎能将人整个灼烧。
“师尊。”
满腹的话语只化为一句哽咽的“师尊。”
她反而俯下身,牵着他起身。笑得一如从前一般好看,“不必拘束。”
顷刻间,他所有的理智土崩瓦解。
从不想当首徒,也不在乎谁人眼中的公子。他只是她一人的徒弟,只在意她对他的看法。
一刻也不想忍耐,他抱住她。飘舞着的满天莹白之中,两人紧紧相拥。
少年抽条太快,已经远远高出怀中的女孩,高挺的鼻梁蹭过女孩的发丝,鼻尖溢满清香。
怀中的温度真实而温暖,让他悬着的心片刻放下。
凌若微微愣怔,随即默许了他的动作,白皙的指尖搭在他的腰间,给予回应。
没有多少时间了。
感受到女孩的动作,云长留压下翘起的嘴角,“师尊,我好想你。”
少年语气软软的,满是撒娇的意味。
低沉的嗓音,带着少年人的清澈干净,倒是让一向厚脸皮的凌若都红了耳尖。
妈呀,怎么孩子一下子长大了,还变得喜欢撩人了,自己居然有被撩到。
凌若差点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云长留不依不饶,“师尊想我吗?”
想,能不想吗?
那么大的一个灵宫,居然连一块糕点都没有。倒是挺想小孩做的槐花糕。
凌若被他盯得不自在,只好回答他,“想。”
云长留也不揭穿他,只是满脸的笑意。
少年眉间的冷淡也融化殆尽,是惊艳旁人的美貌。
凌若暗暗骂了一声自己还在扑通扑通的心脏,又一次意识到了少年的成长。
果然,小妖精还是小妖精。
少年最终不舍地松开了手。
跪下,是世俗束缚的礼数,拥抱,是喷薄而出的感情。
高台之上,玄封和钟叶淡定地看着两人。
云长留低头,有些懊恼。
怎么就没能忍住呢,明明以后会有更多时间的。
他落后半步,和凌若一起进首殿。
“师叔。”
钟叶一身红色嫁衣矜持端庄,也不妨碍她默默地翻了个白眼。
瞧瞧,好家伙,还有两副面孔呢,你师尊在的时候笑得像朵花,在我们面前就摆着一张冰山死人脸。
算了算了,不气不气,他就一单身狗。
钟叶活学活用,这还是凌若在撮合他俩的时候给她普及的词。
玄封抽了抽嘴角,“嗯,去准备吧,仪式要开始了。”
等到云长留走后,三人之间气氛一时有些古怪。
“师姐,先不要告诉他。”
钟叶叹了一口气,“能瞒到什么时候呢?”
凌若沉默片刻,“你知道的,他身份特殊,若他遇难,也是天下的浩劫。”
她轻轻触摸到右手手腕,那是命线所在的地方。
命线一旦斩断,生死由天。她扬起手腕。
明亮的光线一闪而过,银白色的命线已经缩至短短的一截。
“由我献祭,与魔神同归于尽。”
这是他们从小疼到大的小师妹啊。
玄封接受不了这样的结果,眼角通红,声音近乎嘶哑,“狗屁的天道,狗屁的规则,魔神私自下界他们眼瞎了看不见吗?”
凌若摇了摇头:“师兄,没关系的。
你知道的,它没有实体,不受天道约束。”
凌若都快被自己大义凌然的模样给感动哭了。虽然只是为了快点恢复自己的神力。
这烦人的魔神不死,你俩迟早得死,你俩一死,就不能百年好合了。那我的神力就泡汤了!
凌若藏好自己的小秘密,脸上平静无波。
大喜的日子,玄封和钟叶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悲伤,他们都知道,这是最好的办法。
只需要舍弃一人,便可以保住天下苍生。
如果可以,他们何尝不想代替师妹和魔神同归于尽,可放眼整个大陆,没有人有那般实力。
那样恐怖如斯的灵力,即便是同千年蛟蛇大战过后,也依然能够镇压魔神八年之久。
他们只希望,若有来生,责任他们来担,天塌下来也由他们来扛,师妹只需一生健健康康,平安喜乐。
验生石前,喜结良缘,八方来贺,人皆羡叹。
各宗门齐聚,喜气洋洋,说不完的恭祝之话。
变故就在一瞬间,空中飘零的雪突然静止,时间仿佛就此凝固。
席卷过来的是冷厉的飓风,裹着浓黑的雾气,像是要摧毁一切。
随之而来的声音尖锐刺耳, “就凭你,也想跟本尊同归于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