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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两天,她感冒了。
这个傻傻的女人直至烧得昏沉了,还想出门。要不是他刚好回来,不小心被她撞上,哪里知道她体温异常。
于是这两天,他就呆在别墅里了,公司的事情暂压着。他只为她端水送药,给她说故事,使劲哄她入眠……
本来可以让吴妈照顾她的,他似乎就是想找个借口呆在她身边,所以一次一次地遣走吴妈。
他不太会讲故事,她却轻笑着入了梦。
这两天,就像做梦一样。天公也作美,下起了绵绵细雨,她对他剩有的戒备渐渐融化在那细雨中……
傅均想到这里,有些后悔刚才的冲动了。
他使劲手段,好不容易在她心里树立起可以相处的形象,刚才差一点就毁于一旦。刚刚,他生怕她气上楼收拾东西走人。——这是她的权利!
他们的契约里,有这样一条:如果他言语或者举止上冒犯她,他不仅要坚持他的承诺,而且无权再要求她做任何事。
傅均退出她的房间,仔细关好了门,下去沐浴。吴妈正在弯腰整理客厅,看见他下来,忙起身道:“先生,沐浴一切准备好了。”
“嗯。谢谢吴妈。”他终于可以脱下身上这件穿了近两天的浅蓝色衬衫。摆脱束缚,让全身浸泡在舒适里,困意这会儿又袭上心头。
照顾她的时候,他几乎没有闭眼,等她烧退渐好了,他才着手公司里送回来的文件,与电脑打了一晚上交道,确实也够累的了。
而今天早上,她在窗边等他,也许只为道一声“谢谢”。她发现他刚熬过夜,却称赞他:“精力充沛,熬夜也不露痕迹。”
傅均躺在浴缸里,点燃一支烟,线条流畅的唇角轻轻扬起,想起与她的一切。
初次见她的倩影,是在与郑氏新继承人谈判的酒店。她是有急事去找郑宇的。傅均后来查到她与郑氏的关系,也就不难推测那“急事”,就是郑老总郑霸天病情加重。听说那老家伙差点缓不过气来。如果真的那样,他傅均的一个夙愿就了了,但是也可能那样失去与她做交易的契机。
为那个在商界初出茅庐的郑宇,她最终接受他的“提议”——他做了几次退步后的“提议”。
将只烧了一小截的香烟狠狠拧灭在瓷盘里,傅均用水浇浇自己的脸,在心里做了一个很大的决定……
伊园下班的时候,果然夕阳正好。
她今日不想很早便回那幢别墅。在此住宅区中心花园下车,她想穿过花园走路回去。
这里是看夕阳的好地方,无论花树掩映,还是坡度的适宜,都是别处公园难得的。一个月以前,她下班回家,选择穿过这花园的话,方向正好与现在相反。
暑假后为了工作方便,她搬出了郑宅,和同事好友秦觅租下西区的几间住房,下班后可以来这花园散散心,距离比较近。那时却没有想到,她现在所住的东区别墅也有这种近便,只方向有所不同罢了。
现在想起来,难怪那天傍晚,她会在此邂逅那个曾不相识的侯氏总代理,傅均!
那天傍晚,夕阳也一样的安谧,甚至连今日小孩子的嬉闹也少闻。傅均正从夕阳外竹林处下来,而她正要上去。那时候这一段缓坡就他们两人上下,就在错肩走过的时候,他突然叫住了她:“伊小姐!”
她惊愕的留了步,因为她感觉他叫的就是自己,周围没有他人。就是有其他人,他这样一叫出,不是她也不大可能。
“先生认识我?”伊园当时惊讶地侧身,询问眼前算得上英俊不凡的男子。他微微点头,只眼目不转睛地看她,他眼里有她种看不懂也不好去深究的情愫,那样的情愫,接下来的近一个月,她不只一次从他眼中看到,却依旧疑惑。若他眼中情愫加深,她就会不敢直视,只能故意避开。
当时站在竹林不远处的斜坡上,伊园缓缓笑了,看着表面镇定得有些奇怪的男子,问道:“先生何以认得我?”
“我看报。”他的话简洁有力,似乎脱口而出,脸上没有笑,眼中情绪却明显缓和了,他说:“也许是记性好吧,记得伊小姐曾出入郑宅宝地。”
“是了。那些记者偷拍的。”伊园淡笑,很无奈。也因了这个原因,她要搬出郑宅吧。她还不想自己的生活被打扰,再说郑家现在这个样子,郑宇也顾不上她,只好让她先搬出来了。
“请问先生是……”
傅均不紧不慢地掏出一张名片,恭敬地奉上:“伊小姐,以后,我们还会有要见面的时候。”他说得很自信,肃然的脸难得有了一丝微笑,与她道别。果然,他后来频繁地与她“见面”了。
开始一次,他直接去了她所在的小学,迎面碰上的正好是她的好友秦觅。他说找“伊园”,秦觅当然愿意帮忙。秦觅问他:“傅先生是伊园的新朋友吗?”
伊园的朋友,秦觅大概都认识。而秦觅又是知道伊园与郑宇青梅竹马的,不会误会别的男人是伊园的男朋友。
“是新认识的。” 傅均礼貌答道,“早听说贵校风光独好,特意来观光。秦小姐是否能作为引见?”
“引见好说。”秦觅爽朗笑起来,正好看到换了衣服的伊园来这边,于是示意傅均:“伊园口才比我好。她做导游会更好。我呢,还有个约会!所以,不好意思,要失陪了。”
傅均倒是喜欢秦觅这种爽直,点头道:“秦小姐请便。我们下次再会!”
那次是伊园领着他在学校转了个遍,该介绍的都介绍了。她们那个校园在S市很有名气,也确实值得一游。
接下来的“见面”则比较尴尬。
那是周末,伊园许久没有见郑宇了,就想去他公司看看,也想顺便了解了解郑宇被商界和记者围困得有多惨。喜欢看商报的秦觅几乎每天都会向她报告报纸上的“郑氏”,听得伊园很是为郑家和郑宇忧心。
她运气不佳,那天没有碰上郑宇,却在出来的时候被守在公司门口的记者围困了,当时幸好傅均经过,才巧妙地帮她摆脱那群狗仔。
而也就是那一次,他请她到环境清幽的茶馆喝茶,对她陈述了郑氏面临的凶险,以及郑宇将来可能的下场。那时他心里已经拟好了提议,只需一步步地诱使她接受。
伊园生日那天,郑宇送她一条非常珍贵的项链,感叹着说:“也许,以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没有能力送给你更好的礼物……”
伊园抚摸着亲爱之人为她带上的宝贵项链,迎上他充满深思和忧虑的目光,不禁问道:“郑氏真的无可救药吗?”
“难度很大。”郑宇不想在她生日这天谈郑氏,于是恢复平素温润的笑容,拥着她嬉笑:“假如我是个一文不名的穷小子,园园还愿意嫁我吗?”伊园笑了,握住他的手道:“宇哥哥本来就一文不名!——穷小子!”他任她玩弄他的脸。两人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在蜂岛的日子。“园园,假如……父亲不去蜂岛找我,我们就永远留在美丽的蜂岛,你说那有多好?”伊园听着,脸上依旧笑着,笑容却藏了对他的心疼,“那我们现在就回去!”
郑宇看着她天真美好的笑颜,听着她直入人心的笑语,心里的愁苦似乎一扫而光,面对残酷现实的勇气又回来了。
“园园,我们会回峰岛去的,只是现在还不能,至少要等父亲痊愈了……”
伊园知道郑伯父的病情目前还不算稳定,免不了哪一次又去走一趟鬼门关,如果再也回不来了的话,郑氏的一切后果都要郑宇一个人承担了……
“郑氏这些年……”伊园想验证傅均说过的话,于是看着郑宇,大胆地问出:“最糟……是不是要去坐牢?”
郑宇似乎有些惊讶。他的园园素来对商业不感兴趣的,怎么会知道这些?却点了点头,想要吓唬她:“极有可能!”伊园听后却只笑了笑,马上叉开话题,与他说些别的。
然而,她已经肯定傅均所说没错。
真的要让她的宇哥哥去坐牢吗?
伊园生日后不久,郑氏便真的到了真正的危机时刻,连郑宅都遭到过数度“围困”。听秦觅说:“郑氏这次恐怕不只是倾家荡产的事了!”伊园心神不宁。秦觅又说:“如果侯氏不如此紧逼,郑氏兴许还有还转余地……”“你说什么?侯氏逼迫郑氏?怎么会?”伊园感到大大的意外。
秦觅却不以为然,白了伊园一眼道:“大惊小怪!我看你啊,有点商业眼光吧。又不是什么内幕,报纸也可以看出来啊!那个侯氏啊,哦,就是你所认识的傅均傅总所代理的侯氏,以前根本不能和郑氏相提并论,可今非昔比呢,侯氏蒸蒸日上,郑氏‘霸天’已成历史,反而积弊成祸。市场原则,优胜劣汰……”
听秦觅滔滔不绝,伊园更加忧心忡忡。
果然,郑宇忙得连给她打电话也没时间了,而郑伯伯大概对界业有所耳闻,病情又加重了。伊园去医院看过几次,却无法守在那里照顾,加之医院有特护,她其实也帮不上什么忙。而傅均却好几次来找她,态度悠闲得很。
一次,偶尔谈到商业。伊园忍不住斥责:“你何必这样残忍?为什么不给人留一条活路?”
傅均似乎很满意她的愤怒,却依旧悠闲地品茶,“伊小姐应该知道达尔文的生物进化论——适者生存,不适者就只能遭到淘汰。”
“人不仅仅是动物!”伊园有点坐不住。
傅均却笑起来,很不温和的笑。那样商业化的笑容,让伊园反感:“傅先生,请不要对我这样笑!”
“好吧。”傅均果然恢复一脸冷峻,目光灼灼地对着伊园薄怒的容颜:“但是我要告诉伊小姐,在商场,优胜劣汰是不讲人情的。”
“你怎么知道郑氏不能好转?”
傅均似乎想起什么,说道:“我知道伊小姐指的是,郑氏还有希望在新总裁郑宇身上。”
伊园默认。
“新的郑总却有诸葛兴复汉室的可能,只可惜……” 傅均的脸变得严峻了,眼中有什么凌厉的东西一闪而过,可惜伊园一时抓不住。他说:“只可惜郑老总没有为后代留下资本和……退路!”
伊园心下一震,却只能懵懂地看着他,接下来就受到了他的诱惑:“或许,我可以给他三个月试试。”
“你不会做亏本买卖!”伊园点出他的意图,也很想知道他的条件。毕竟三个月,对郑宇来说不是没有可能。
傅均停了停,深幽的目光定在伊园脸上,“伊小姐很聪明。只是郑氏没有值三个月的东西。如果伊小姐愿意接受我的提议,或许我会考虑考虑。”
“我?”伊园睁大眼睛看着他。
“对。伊小姐,郑氏新总裁的女友。”狐狸露出来尾巴,“我建议你离开郑宇!”他说得无比确定。
“你——”伊园怒了,站起来想要走,却又坐下了,缓缓笑道:“我的事,不烦傅总操心。”
“伊小姐,你想想,假如郑氏真的是最坏的结果,你的幸福……”傅均看着伊园,没有再说下去,过了半晌,却直接说:“我想让伊小姐离开他三个月。三个月不见面不通信,如何?”
“只是这样?”伊园气极反笑。
“只这样。”傅均点点头,“当然为了验证伊小姐是否做到,我想请伊小姐做我三个月的早餐厨师?住在我的别墅。记得伊小姐曾上过表演厨术的电视节目,我很想聘请伊小姐。”
“你调查过我?”伊园曾学过厨师,那一次上电视节目只是充当师傅的下手罢了。
傅均并不否认对伊园的调查:“伊小姐就当我有这个癖好吧!”
伊园哧道,“这样做,你到底是何居心?”